七十七 海 蒂
“那时您多大?”
“三岁。”海蒂说。
“那么,从三岁开始,您记得您周围所发生的事?”
“您想谈什么都可以:她的国家、她的青少年时代、她的往事;如果您喜欢的话,谈谈罗马、那不勒斯或者佛罗伦萨。”
“噢!”阿尔贝说,“对着一个希腊女人,谈论在一个巴黎女人面前所说的话,那就大可不必了;让我跟她谈谈东方吧。”
“谈吧,亲爱的阿尔贝,这是最令她愉快的话题。”
阿尔贝转向海蒂。
“小姐离开希腊时多大?”他问。
阿里端着咖啡和土耳其长烟筒进来;至于巴蒂斯坦先生,他不许走进这个房间。
阿尔贝推开努比亚人递给他的烟斗。
“噢!抽吧,抽吧,”基度山说,“海蒂几乎像巴黎女人一样文明:哈瓦那雪茄使她不快,因为她不喜欢难闻的烟味;但东方烟草有一种香味,您是知道的。”
阿里出去了。
咖啡杯都准备好了;只不过仆人已为阿尔贝多加了一只糖缸。基度山和海蒂按阿拉伯人的方式喝阿拉伯饮料,就是说不加糖。
“五岁。”海蒂回答。
“您记得您的祖国吗?”阿尔贝问。
“当我闭上眼睛,一切往事便历历在目。有两种视力:肉体的视力和心灵的视力。肉体的视力有时会遗忘,而心灵的视力记忆犹新。”
“您的记忆能追溯到多远的时间呢?”
“我刚会走路的时候;我的母亲,别人叫她瓦西莉吉(瓦西莉吉的意思是最美的,姑娘抬起头补充说),我的母亲拉住我的手,我们先把我们所有的金币都放进钱袋,两人都戴上面纱,出去为囚犯募捐,我们这样说:‘谁给穷人施舍,就是借钱给上帝。’<sup><a id="id_7" href="#id7">(6)</a></sup>等到我们的钱袋装满了,我们便回到宫里,对父亲只字不提,这些钱是别人把我们当穷女人施舍给我们的,我们派人把钱全送到修道院里,由修道院再分发给囚犯。”
海蒂伸出手,用粉红、浑圆的小手指拿起一只日本瓷杯,带着孩子喝着或吃着他所喜爱的东西那种纯真的快活,送到自己的嘴唇上。
这当儿,有两个女人进来了,端着另外两个托盘,上面摆满冰块和果汁饮料,她们把托盘放在两张专用的小桌上。
“亲爱的主人,还有您,小姐,”阿尔贝用意大利语说,“请原谅我的惊讶。我晕头转向了,而这是合乎情理的;眼下我又看到了东方,真正的东方,并不是我以前看到的那种悲惨景象,而是我在巴黎城里梦想的那样;刚才我听到公共马车有辚辚声和卖柠檬水小贩的铃声。噢,小姐!……如果我会讲希腊语,你们的谈话加上这仙境似的场面,这一夜将会是我永志难忘的。”
“我的意大利语讲得相当好,可以跟您谈话,先生,”海蒂平静地说,“如果您喜欢东方,我会尽力而为,让您在这里重新看到。”
“我可以谈些什么呢?”阿尔贝悄声问基度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