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七 海 蒂
“‘别出声!孩子。’她说。
“我常常不顾妈妈的安慰或恐吓,像每个孩子那样任性,继续哭个不停;但这回,我可怜的母亲的嗓音里有一种恐惧的声调,我立即不出声了。
“她迅速地把我抱走。
“我想这是个美丽的国家,”海蒂说,“但我看到法国的真实情况,因为我是用女人的目光来看它的,相反,我只是用孩子的目光去看我的祖国,我觉得它总是包裹在或明或暗的雾气中,把它看成可爱的祖国还是苦难深重的地方,这要取决于我的眼睛。”“您这样年轻,小姐,”阿尔贝说,不由得向一般见识让步,“您怎么受尽磨难呢?”
海蒂把目光转向基度山,他做了个难以觉察的动作,低声说:“说吧<sup><a id="id_9" href="#id9">(8)</a></sup>。”
“没有什么能像最初的往事那样构成心灵的网底,除了我刚才告诉您的那两件事之外,我小时的往事都是不堪回首的。”
“说吧,说吧,小姐,”阿尔贝说,“我向您发誓,我带着无法表达的兴味倾听您的叙述。”
海蒂苦笑了一下。
“全都记得。”
“伯爵,”莫尔赛夫低声对基度山说,“您可得让小姐给我们讲她的身世。您不许我对她谈到我父亲,但或许她会对我谈起他,您想象不到我多么高兴听到从这样美的嘴里说出他的名字。”
基度山转向海蒂,眉毛一动,向她表示要千万小心他对她的叮嘱,他用希腊语对她说:
“给我们讲讲你父亲的命运,但不要提叛徒的名字和出卖经过。”<sup><a id="id_8" href="#id8">(7)</a></sup>
海蒂长叹一声,一片阴云掠过她纯洁无瑕的额角。
“那么您希望我再讲别的往事啦?”她问。
“求求您讲吧。”阿尔贝说。
“好吧,我四岁时,有天晚上,我被母亲叫醒,我们待在雅尼纳宫;我躺在垫子上,她抓住了我,我睁开眼睛,我看到她泪水盈眶。
“她一声不响,把我抱走。
“看到她哭泣,我也要哭。
“您对她说什么?”莫尔赛夫低声地问。
“我再一次告诉她,您是朋友,她用不着对您隐瞒什么。”
“因此,”阿尔贝说,“您记得的最早的事就是为囚犯东乞西讨;别的呢?”
“别的?我记得在湖边的埃及无花果树荫下,至今我还透过树叶,看到湖面像起涟漪的镜子;我父亲坐在垫子上,靠着最老和枝叶最茂密的树上,我母亲躺在他的脚下,我呢,是个弱小的孩子,玩弄着他垂落胸前的白胡子,还玩弄挂在他腰带上,刀柄镶嵌钻石的弯刀;不时有个阿尔巴尼亚人走到他面前,说几句话,我没留意他说什么,可我父亲则用同样的口吻说:‘杀掉!’或者:‘赦免!’”
“这不是在舞台上,”阿尔贝说,“由一个姑娘说出这样的话来,而且我想这绝不是编出来的,我听了觉得很奇特。”阿尔贝问道:“看惯这富有诗意的景致,看惯这神奇的远景,您觉得法国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