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花
那些花的颜色极蓝,极鲜亮,很远处就能看见。
受了惊动的秋秋,闪到银杏树后,探出脸来朝老婆婆望着。当她忽然觉得这是一个面孔和善且又有点叫人怜悯的老婆婆时,就走上前来问她找谁。
秋秋在银娇奶奶的坟前跪了下来。
老婆婆似乎很老了,几根灰白的头发,很难再遮住头皮。瘦削的肩胛,撑起一件过于肥大的旧褂子。牙齿快脱落尽了,嘴巴深深地瘪陷下去,嘴在下意识地不住蠕动。她拄着一根比身体还高的竹竿,手臂上挽一只瘦瘦的蓝花布包袱,一身尘埃,似乎是从极远的地方而来。她终于走到村头后,便站住,很生疏地张望四周,仿佛在用力辨认这个村子。
田野很静。静静的田野上,轻轻地回响起一个小女孩幽远而纯净的哭声。
“哭!”秋秋分别踢了他们一脚。
“回来啦,不走啦……”
他们就哭起来。哭得很难听。一边哭,一边互相偷偷地一笑,又偷偷地瞟一眼秋秋。
“你出去三十多年啦!”
秋秋忽然鼻子一酸,说:“滚!”
一个秋日的黄昏,村前的土路上,蹒跚着走来一位陌生的老婆婆。那时,秋秋正在村头的银杏树下捡银杏。
那时,慈和的暮色正笼上田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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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八六年三月于北京大学二十一楼一〇六室
“我回家来了……回家……”老婆婆朝奶奶走过来。
九宽和虾子赶紧跑走了。
奶奶盯着老婆婆看了半天,举起僵硬的手,指着对方:“这……这不是银娇吗?”
田野上,就秋秋一个人。她采来一大把小蓝花,把它们撒在了银娇奶奶的坟头上。
老婆婆望着秋秋:“我回家来……回家……”她的吐词很不清晰,声音又太苍老、沙哑,但秋秋还是听明白了。她盯着老婆婆的面孔,眼睛里充满疑惑:她是谁?秋秋很糊涂,就转身跑回家,把七十多岁的奶奶领到了村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