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柳大娘体探堂弟沈安人指逃女儿

柳大娘在窗外，又听见里面说：“与这七位美人完姻，都是容易的。只怨太亲翁这般心急，将你亲事早早攀对沈门，害我八美不得团圆，我看你区区有意，若成得此病，使拆碎肝肠如今怎样排布，又不肯差小桃把一心事相通。”

安人道：“既如此，何不早说！直到今日被你哥哥看出。他父子二人，十分气怒，硬了心肠，一定于今夜三更时分，要来处死于你。为娘的不忍看你身死，一时又难以解劝，故前来与你言明。女儿，你快些收拾逃走，方可保得性命完全。迟恐不保！”

柳大娘道：“为什么在着你身边，莫非被你偷窥来，快快说个明白。若有甚疑难处，我与你周全做主。”

安人发愤大骂道：“好利口贱人，你是不要活了。自寻死路，故不肯说出。也罢了，我如今亦没奈你何，亦做不得你爹爹的主，只是负我养育之功，一旦尽弃。”

树春应说：“这幅八美图，描了八位娇娥，是我在华府中看见的。”

安人说到伤心之处，不觉双泪交流。月姑听了母亲如此情急言语，果是真心，料亦瞒她不过。只得说道：“张金定果然杭州柳树春改扮的，那夜在房中方才说明，女儿欲待高声叫喊，又恐被人知闻；欲前去禀知父母，又被他缠住不放，一时事出无奈，所以与他通情。母亲，此事决不可与爹爹说知。”

柳大娘道：“且慢些，我要问你个明白。这八美图是哪里来的？”

小桃在旁边道：“哪个要你呆说话。”

又说道：“女儿事到此间，在我跟前，不妨将情由说个明白，不要假做痴呆。”

树春向床前叫道：“贤妹，愚兄柳树春在此看你。”

安人一头说，一头看，口内不言，心中暗想道：“上卿眼力果然不错，看她形容委实有孕在身。两乳突起，声音粗重。”

柳大娘不肯与他，树春一直跟来。到金定房中，大娘走到床边，将这幅八美图顺手往床后丢去。只见小桃哀哀哭哭的，柳大娘连忙向前把金定鼻子乱掇，那金定方才渐渐苏醒。大娘心中方安，叫声：“姑娘，你为何这等没主意？几乎被你吓坏了。小桃，你看她呼呼气喘，倒像有什么言语。”

说罢跪将下去，泪如雨下：“望母亲宽恕见怜，为儿周全一二。”

便挨身进入书房，树春着忙，八美图一时收藏不及，早被柳大娘上前抢入手中，树春没奈何，只得求道：“姐姐还我罢。”

安人问道：“那日你们观看龙舟回来，说有一个杭州柳树春，可就是此人么？”

口中连声叹气不绝，把桌乱拍起来。柳大娘听得明明白白，心下想道：“我看他们行径，原疑有什么瓜葛，果然不出所料。”

月姑道：“正是此人。他乃相门之裔，为人仗义疏财，济困扶危，故杭州人称呼小孟尝。张永林与他乃郎舅之称，所以在着他家。因容貌与金定姊姊一般相似，故扮做女妆，代金定过门冲喜。”

月姑心内急的满腹难言，面红了白，白了红，只是推说：“母亲，女儿实不曾做下什么事。”

大娘闻言，心中着急，慌忙走进里面而去。树春心中有意，欲乘势跟着柳大娘往内观看金定小姐。故假意拖住大娘道：“姊姊，那幅八美图快快还我。”

安人大怒道：“你死在眼前，还要瞒我？是为娘的一片心肠，不忍害你，还不快把真情说出。那过门冲喜的张金定，乃是男，乃是女，快对我说。女儿与他订约，还是过门之后，才与你通情，快与为娘的说来？”

柳大娘正在盘问之际，只见丫环叫道：“大娘不好了，小姐死去了。”

月姑道：“母亲，张金定是八美图中与女儿一同姊妹称呼，母亲亦曾见过的，怎么不认得，反说了此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