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刑讯逼供2
方明知道自己暴露了,这个出卖他的人一定是高文元,因为在规定的接头时间不见他的踪影。当时他踱到洪长荣面前叫卖香烟,洪长荣会意的买了一包美丽牌香烟,他借递烟之机悄声问:“老高还没来,情况会不会有变?”洪长荣说:“计划不变,我们要不惜一切代价保证接头成功和延安来的同志安全。”当公和号客轮准时停靠文城码头时,还是不见高文元的身影,后来叶明义带领游行的学生队伍前来,而不是事先安排的杨思诚,方明知道情况有变,可当时没有时间再调整了,在洪长荣的示意下,他冒险上前接头,接头没有成功,还被当场抓住了。这次接头,县委遭受巨大的损失,他亲眼见到洪长荣身中数弹当场牺牲,王小虎生死未卜,自己身陷囹圄,而且那个延安的同志也一定被抓起来了,这一切都拜高文元所赐。“是高文元告诉你们的吧?”
宋铁军此刻内心十分矛盾,这个年轻人第一次让他失去了对事物敏锐的判断力,而在此之前,他曾经以此为傲。有一次在街上,宋铁军看见一个擦鞋的师傅,让手下把这个人抓起来,手下不明就理,以为他开玩笑,宋铁军说这个人是地下党。后来在审讯中,这个人承认了,县党部顺藤摸瓜端掉了地下党的一个交通点,从此底下的人对宋铁军奉若神明。其实宋铁军也没什么决窍,他的过人之处就在于他善于观察、勤于思考,就拿那个擦鞋子的来说,宋铁军发现他的目光游移不定,不是专注于擦鞋,而是不时打量过往之行人,在宋铁军的印象中,这个鞋摊经常歇业,哪有这样拿生意不当生意做的,除非是负有特殊任务的地下党?从发现疑点到逻辑推理直至得出结论,宋铁军总是屡试不爽。多年来的工作历练,使得宋铁军深谙地下党的套路,在对付地下党方面成绩斐然,只是他弄不明白,地下党的工作环境十分恶劣,随时都有掉脑袋的风险,到底是什么在支撑着他们?他曾经在刑场上听到一首就义诗:“砍头不要紧,只要主义真;杀了我一个,还有后来人”,心想共产主义这个马克思笔下在欧洲游荡的幽灵来到了东方,让无数的年轻人不惜抛头颅、洒热血,看来信仰真是个奇怪的东西,让他们在虚无缥缈的道路上狂奔,枉顾被现实碰得头破血流的事实。
虽然此时已是深夜,但特务们毫无睡意。在经历了白天的酷暑之后,才感觉夜里倍加凉爽。对于长期熬夜直到通宵的他们来说,这个时间点正是干活劲头最足的时候。
宋铁军又是冷笑了下,说:“你不会动脑子啊?这件事情只有我们俩知道,只要我们不说,张福海怎么会知道?就是他知道了,跑来要人,你不会坚决否认吗?还有,他那个弟弟张福洋,不就是个民团的团长吗?手里只有二十几支破枪,还能反了不成?他如果在你们警察局撒野,你们的家伙难道是吃干饭的?只要他敢开枪挑事,我保证让刘成龙师长派一个连把他们一锅端掉,杀他个片甲不留。”
宋铁军让马彪将方明带来连夜审讯,心想现在只有从他身上寻求突破了。如果方明像高文元一样软骨头,大功立成。就怕这小子什么都不说,那就只有另辟蹊径了。
陈友亮此时是老鼠进风箱——进退两难。人是他抓的,张福海只会找他要人,但现在放人却不是他说了算。他娘的,这个宋铁军安的什么心?难道他是想让张福海出点血,他好独吞这份钱财,那自己岂不是白忙活了?而且还摊上个得罪人的骂名。这样太不划算了,不行,得跟他讲清利害。想到这,他说:“张家的情况我比较清楚,这样做就怕到时张福海迁怒于咱们,跑来要人怎么办?还有他那个火爆脾气的弟弟,要是知道了还不带人与咱们真刀实枪的干起来?”
在聚光灯下,宋铁军故伎重演:“方先生,我是县党部的书记长,这里是县党部特别监狱,到这里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生路,就是与我们合作;另一条我不说你也猜到了,就是死路。希望你能认清形势,弃暗投明。”
宋铁军见他还算识相,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拍拍陈友亮的肩膀说:“老陈,党国的利益高于一切,这件事情非同小可,如果咱们因为贪图这点蝇头小利,而坏了党国的大事,到时上面追究下来,我们俩都不好交待啊。至于说发财,你是警察局长,还会少了财路吗?就拿你那个聚仙楼来说,每天的收入也不少吧?”
陈友亮又挨了一顿骂,心里很不服气。他想高调谁不会唱,贪财好色方面别人不敢说,你宋铁军也不是什么好鸟。天天嘴上说什么共产党来了共产共妻,其实你们这班人才胡作非为、灭绝人性,动辄抓人诬称人家是共产党,钱财没收不算,还奸人妻子、草菅人命,简直是个“活阎王”,有多少糊涂鬼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可是他这种人却惹不得,因为他能随时随地让你失踪,到时你官司打到阴曹地府也打不赢。“算我没说,算我没说。”
陈友亮被他点中了要害,脸上冷汗直冒。看来特务就是特务,他们的嗅觉比鬼都灵,聚仙楼确实是他出资开的妓馆,里面的老鸨菊仙是他的相好,但这件事情只有他们两个知道,宋铁军又是如何得晓的呢?难道菊仙身在曹营心在汉,和这老家伙滚到一起了?可能性也不是没有,这种女人就是水性杨花,只认钱不认人。陈友亮倒不担心宋铁军拿妓馆说事,就怕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影射自己贩卖烟土,这可是违法的事,如果他往上面告他一状,他这个警察局长位子就危险了。想到这,他擦了擦汗说:“书记长宽宏大量,陈某定当知恩图报。”
宋铁军没想到陈友亮心里打着这样的小九九,这种时候还想着发财,不禁怒气冲冲地说:“亏你想得出来,我是这样的人吗?当前,反共、融共、灭共是我们矢志不渝的历史任务,否则我们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宋铁军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有时候点到为止比说破好。“不说这个了,你现在给我把人看好,至于审讯的事我会安排人负责。”
“这个说不定,人未找出之前,我命令你一个人都不准放。”
方明心里咯噔一下,心想自己的名字只有县委的同志知道,难道有人出卖了自己?但不管怎么样,敌人未掌握全部情况之前,还是矢口否认为好。于是说:“你们认错人了吧,我叫王小六,卖点香烟糊口,整个码头的人都知道,不信你去打听打听。”
“那你打算关他多久?”
“方先生,这样狡辩有意思么?我们不但知道你姓方,还知道你叫方明,而且你在中共文城县委里面任组织委员。我这个人喜欢开门见山,坦诚相待,我希望我们的合作会很愉快。”
陈友谅的话打断了宋铁军的思绪,宋铁军有些懊恼,因为他喜欢一个人静静地思考,特别是面临重大问题时。他冷笑了一声,说:“在那个人未找出之前,我谁都怀疑。”
“那好,恕我直言,依我看这次机会难得,不如让张福海拿钱赎人,你老人家不必出面,一切由我来安排,到时咱们五五分账。”
陈友亮一个立正,说:“请书记长放心,少一根寒毛拿我是问。”
“有话直说,你我之间不必拘泥于这些小节。”
县党部的地下室里,灯火通明。
陈友亮知道这种事情不会发生,他那样说的目的是想要回自己的权力,只要宋铁军给句话“你看着办吧”就行,没想到却被宋铁军冷嘲热讽一顿,脸上顿时一阵红一阵白的。可是他仍然惦记着发笔横财,看来想一个人独吞是行不通了,干脆与他五五分成哪怕宋铁军拿大头都还划算。“书记长,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