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
我颤抖着惊醒过来,尖叫声在枕头里变得模糊不清。
当清晨朦胧的阳光穿透窗外的薄雾照射进来的时候,我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试图摆脱那个梦。昨天晚上有些不一样,我把注意力集中在这一点上。
昨天晚上我不是一个人在树林里,山姆·乌利——在那个令我无法忍受去想的晚上,他把我从森林的地上拉了起来——这个男人出现在我的梦境里。这是个奇怪而出乎意料的改变。这个人乌黑的眼睛流露出令人惊讶的不友好的神情,充满某种他不想与人分享的秘密。我疯狂地搜寻着,同时尽量不断地紧紧盯着他,与往常一样我感到恐慌,而他的存在更让我感到不舒服。或许那是因为当我没有直视他的时候,他的身形在我的眼角抖动变化起来的缘故吧。然而,他什么都没做,只是站在那里看着我。和我们在现实中遇到的情况不一样,他并没有要帮我。
不过这里是华盛顿州,不可避免地会下雨,最后我们的聚会被破坏了,比利的客厅太小了,没办法容纳那么多人继续聚会。哈里载查理过来的,所以我们一起开车回家。他问了我今天的情况,我对他说的差不多都是实话——我和雅各布一起去看零件,接着在车库里看他干活。
“你想不久之后再去拜访他们吗?”他好奇地问,努力做出漫不经心的样子。
“明天放学后,”我承认,“我会把作业带过去,别担心。”
“你务必要带上。”他命令道,努力掩饰住满意的心情。
我们到家的时候我感到有些紧张,我不想上楼。雅各布带来的温暖正在消失,一旦消失,焦虑的感觉变得更加强烈了,我确定不可能一连两个晚上都会睡得很安宁。
查理正站在屋后小小的门廊下,而比利则坐在他们身后的玄关那里。
“嗨,爸爸。”我们两个人异口同声地喊道,这又让我们俩笑了起来。
查理睁大眼睛盯着我们俩,眼神飞快地朝下划过,注意到雅各布挽着我的手。
“比利邀请我们过来吃晚饭。”查理心不在焉地对我们说。
“我的意大利面超级秘方,已经流传好几代人了。”比利严肃地说。
为了推迟睡觉的时间,我检查了我的电子邮件,有一封蕾妮发给我的新邮件。
她写的是她的生活,新的读书俱乐部填补了她半途而废的冥想课的空白,她一个星期都在二年级做代课老师,想念着她当幼儿园老师的情景。她也写道,菲尔新的教练工作过得很开心,他们计划到迪斯尼乐园度第二次蜜月。
我注意到这一切读起来就像日记,而不是一封写给别人的信。自责像潮水一般涌遍我的全身,留下一根令人不舒服的刺。我还是某人的女儿呢。
我迅速地给她回信,评论着她信里的每个部分,自愿提供给她我自己的信息——我向她描述了在比利家的意大利面聚会和我如何观看雅各布把一片片小小的金属组装成有用的东西——我信中的口吻有些钦佩,也夹杂着些许羡慕。与过去几个月她收到的信相比,我无意改变这封信。我甚至差不多记不起来上个星期我给她写信的内容,但是我肯定这并没有引起共鸣。我考虑的越多,就越感到内疚,我真的必须担心她。
在那之后我又多熬了一会儿夜,做完了比严格意义上必须完成的还要多的作业。但是,被剥夺睡眠和与雅各布一起度过的时光——以某种微弱的方式令人感到快乐——都不能一连两个晚上驱走那个噩梦。
雅各布嗤之以鼻:“我可不觉得有那么长。”
屋子里挤满了人。哈里·克里尔沃特也在,还有他的家人——他的妻子苏,从我儿时在福克斯的记忆中依稀记得她,以及他的两个孩子。里尔和我一样上高三了,但是比我大一岁。她有种异域风情的美——完美的古铜色皮肤,富有光泽的黑发,睫毛长得像羽毛掸子——也很全神贯注。我们进来的时候她在用比利的电话,她停都没停一下。塞思十四岁,他带着偶像崇拜的眼神听着雅各布的每一句话。
厨房的餐桌上人太多了,因此查理和哈里把椅子搬到院子里,我们把盘子放在膝盖上,在比利家露天的昏暗光线中吃意大利面。男人们谈论着比赛,哈里和查理计划着去钓鱼。苏则取笑着她丈夫的高胆固醇和疲劳,想让他羞愧,这样他就会去吃些绿叶的东西,没成功。雅各布大多数时候与我和塞思讲话。无论何时塞思发现雅各布似乎有忽视他的倾向,他就会迫不及待地插话。查理注视着我,眼里含着喜悦的神情,同时却也很警惕,他努力不引起我们的注意。
每个人都在跟其他人说话,声音很嘈杂,有时候也很混乱,一个笑话引发的大笑打断了正在讲另一个笑话的人。我没必要老讲话,但是笑了许多,只是因为我想笑。
我不想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