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三
“写的是父亲对吧?唉,对不对?”
知行所<a id="jzyy_1_36" href="#jz_1_36"><sup>(2)</sup></a>旱无三成。
和歌文句如上。但当时的女孩儿并不知晓,那是有人在恶作剧,胡写乱画嘲弄父亲之死。
“公主……”
乳母或许早就看到了那个牌子,只是不想让公主留意上面的文字。
“走吧。夜路不安全!快些回去吧。”
父亲等三人头颅与水口城自尽的长束大藏大辅头颅一起,一度悬于三条桥一隅。三天之后一日,乳母提议:
“走,外面风声已静,今日去冥拜父亲大人吧。”
乳母也曾考虑,让孩子去见行刑后的父亲妥否。居处遥远又当别论。父亲绝命于近在咫尺的京都河原——京城借宿至近处,或亦证明父女情缘未断。公主自然想见父亲,于是一同前往。令人叹息,父亲终前竟拒绝了高僧诵经念佛。乳母曰:“公主去祈冥福吧。父亲大人会异常高兴。任何高僧法师的诵经念佛都无可比拟。”天色渐暗,时届黄昏,她们避人耳目悄然出发。
乳母言之有理。但公主心里在想:父亲果真也想见到自己吗?她做梦也不会想到,父亲几天前断头时会想到自己——“不知那孩子此时怎样?”城堡中兄弟姐妹众多,父亲从未正常与自己说话,没理由特意惦记自己的存在。临终前父亲的脑海里,大概早将之于家族的依依不舍抛至云霄外,留下的或许只是消磨未尽的霸气和遗憾。正因如此,才不屑于尘世功名,而笃信弥陀佛的慈悲。父亲不会为自己的祈愿冥福而高兴。乳母牵手的年幼女孩儿,内心漠然带着这般思虑。天空晴朗无比,地面暮色渐浓,三日的月光皎洁。与半个月前近江<a id="jzyy_1_35" href="#jz_1_35"><sup>(1)</sup></a>路上的逃亡比,河原的寒风同样入骨。
来到四人头颅前,默不作声牵着手的乳母自斗笠檐下四处探视,趁无人空隙递给她一个眼色。然后悄悄解开了斗笠绳子,从和服袖兜里掏出念珠。女孩儿学着乳母样子,蹲在地上念佛片刻,然后仰头观望上方悬挂的头颅,或许这是她初次这么正正地凝视父亲面孔。父亲面部呈现一种从未有过的表情。鼻子边上有道阴影,双目紧闭,两眼周围凹陷发暗,或许是夕阳光线的缘故。不过关原会战失败至前天处刑,半个月来的身心劳顿也使父亲有些憔悴。六天的野宿,父亲承受了饥饿、寒冷、腹泻,后又遭捆绑凌辱,坐着囚车四处游街。他要抵御诽谤,忍受屈辱,在愤怒、郁闷、悔恨的折磨中,怎会不消瘦?尽管如此,并非传闻、想象中那般懊悔形象。死者头颅传递的阴惨感觉另当别论,父亲的面容似已失去了生前的威势,完全一副超越尘世争斗的、神清气爽的感觉。仿佛在说:终于卸下了肩上重负,可以松口气了。如若生前便是这般温和面容,抑或会更加仰慕这个父亲。莫非唯有“死亡”,才能使那般刚烈的父亲发生这般改变。这么想着,女孩儿心中涌出了哀伤之情。这是一种从未体验过的哀伤之情——作为女儿哀悼父亲,且伤感于父亲的死于非命。
说完,突然用力拽起女孩儿的小手。
“可是,那个……到底写的什么呀?”
小孩儿都是一个毛病,大人越想岔开,小孩儿越想知其缘由。她就是不愿离开。看看牌子上的和歌,又望望父亲的首级。诗句中写有“治部”、“石田”、“三成”字样,一定跟父亲相关,说父亲什么了?依女孩儿的智慧,无法解释和歌语句的诙谐。
“哎,姆妈,这是和歌么?”
“嗨,胡写乱画。”
“知你依依不舍,可一直站立此处,路人会起疑。拜完了就快些回吧。趁天还没黑。”
女孩儿按顺序对着三颗头颅默祈,又一次回到父亲面前呆伫片刻。突然问乳母:
“姆妈,那是什么?”
她指着头颅旁立着的白木小牌子问道。其实,女孩儿一直在渐趋昏暗的暮色中,在一弯新月的微光下留意牌子上像似和歌的文字。
治部爷石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