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让我去请邻居大婶吧,好吗?”彼特罗柔情地问道。
她更是大病初愈的病人,欣慰但又缺乏朝气。但是,幸运的一点是,她已经不再苦闷。
她似乎无法抗拒他的热情,虽然她不停地说她不需要咖啡,不需要大夫,回答中还带着难以抑制的怨恨。但他仍旧不知羞耻地守在她的床边,似乎两块黏在一起的糖。她觉得只能跟他厮守在一起了,如同那个待在贼窝、不愿离开的小姑娘。
玛丽亚在思念自己的丈夫时总会陷入这种幻想中。这样的幻想一直都让她心神不宁,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卡在她的喉咙里。她的思绪回到了现实里,她又开始缝纫,但是那根针却在她的手里颤动着。
她支起身体坐在床上,双手捏了捏浸满醋水的手帕,醋水顺着额头流过她的脸颊,流过她的嘴唇。泪水和醋水混合在一起的味道,仿佛这就是耶稣受难时喝的胆汁和醋液。这让她感到无法抗拒的痛苦,他总是想办法紧紧靠在她的身边,像是自己身上的一种无法治愈的疾病,如同可怕的癌症。只能死亡才能治愈。
她又陷入了想象,仿佛看到了这样一场景象:他推开了大门,大步走了进来。如果他看不到妻子,就会立马呼唤她的名字。于是她迎了上去,两个人会含情脉脉地凝视着对方,就像刚刚认识的男女有了一见钟情的爱恋。接着他们开始忘我地拥吻。
彼特罗又挪到玛丽亚的面前,仍旧注视着她。他似乎明白了,玛丽亚的病情没有自己想的那么严重。他眼中的不安和沮丧也开始慢慢地散去。
“他的儿子,只能是一个盗贼或小偷,我不会要那样的孩子的!”
“我知道了,给我吧。”玛丽亚伸出手来。她想这可能是萨碧娜寄来的,因为只有萨碧娜至今还待在那里。
“没有怀孕,我只是不舒服!”玛丽亚紧闭双眼,摇着头对彼特罗说。
“罗萨纳的寡妇、玛丽亚·诺伊纳太太的挂号信。”他抬头看了看玛丽亚继续说道,“这是从阿尔及利亚邮来的。”
突然,她又睁开眼睛,仔细认真地看着眼前这个关切她的男人。似乎他的脸成了另外一张脸,温柔、淳朴,目光充满了坚定,柔和中似乎要倾诉更多的情意。似乎他在祈求什么?是在祈求我吗?玛丽亚开始恍惚着回忆在他们初次恋爱的很久以前,情窦初开的她渴望彼特罗的热情,但是他冷静地拒绝了她。或许是在那一天之前,他温柔地抱着她说:“亲爱的玛丽亚,我永远不会伤害你!”
“应该快十点了,彼特罗中午也许会回来呢。”
“哦,玛丽亚,你哭了,你不让我去请大夫,我让邻居大婶去请吧,你可以单独待一会儿,好吗?亲爱的!”
她走进去看了一下,原来是一只猫把盖子弄掉了。她弯下身去收拾好被弄得一团糟的地板,完了又去追赶那只猫,猫却跑过了庭院。她停下了脚步坐了下来,看了看房子影子达到的地方,推测着时间的早晚。
玛丽亚双手抱着前额,眼睛狠狠地盯着地板,似乎头痛已经深入她的骨髓,彼特罗再也不敢碰她了。
“是的,”她想,“我的母亲可能在忏悔把我撵走了。不过,彼特罗已经说过了,是该换一换房子,至少在那里过上一阵子。我总是觉得以后我们还是会回到这里来的。彼特罗和那个去世了的人不同。如果我们再继续住在这里,用不了多久他肯定会和我妈妈大吵一架……昨天晚上,他就因为妈妈的一句话而动了气——‘你们以后生了孩子,就叫他佛兰切斯科吧!’唉,亲爱的妈妈说话总是不经过思考,而我的丈夫还是对死者那么嫉恨。可我有什么办法呢?啊,厨房里出什么事了?”
原来是邮差,一个红头发,有着一大把黄色胡须的矮个男人。这个邮差把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像是在给自己保证,这就是玛丽亚。在确信了这一点之后,邮差从包里慢慢地拿出了一封盖着五个大章的信件,在印章上面还可以看到一个镂空的纽扣的痕迹。
但是现实和承诺恰恰相反,他干了太多伤害她的事。如果就此不能罢休,今后这种伤害还会持续,不知何日才是尽头。本来以为看见他,玛丽亚就会有一种死亡逼近的感觉。可是奇怪的是,她不怕他,他对她永无止境的热情似乎让他成了唯一的守护神,她感觉那是一种灵魂深处的守护,她感觉他甚至可以为了保护她,去和自己战斗。为了得到她,他已经受尽磨难坎坷。
她迅速地把衬衣放到地上,前去开门。
彼特罗仍旧俯下身体啰唆地问玛丽亚的病情,似乎永远都不能确认她是否好了一些。他匆忙跑出去请了邻居大婶给玛丽亚煮咖啡,并倔强地要她去看大夫。
一阵猛烈的敲门声着实把她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