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铁鞭,一只铁锤,一把匕首
不过,对这份情感的认知毕竟只是女皇时过境迁之后的一种沧桑追忆,当初的才人武媚是不可能清晰地意识到这一切的,她更不可能对这份隐隐约约的情愫抱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因此,对未来深感无望的才人武媚自然也不会料到,就是这股若有若无、暧昧不明的情愫,最终居然将她的一生与李治的一生紧紧捆绑,同时也将她的个人命运与整个帝国的政治命运紧紧捆绑。
武媚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一直看他——看这个比自己小了整整三岁的大男孩。为此她给自己找了许多理由,比如李治因不胜酒力而逐渐泛红的脸颊,比如他被人敬酒时依旧腼腆的表情举止,等等。
此刻,武媚分明感觉这种能量就像一头躁动不安的幼兽一样,深深蛰伏在自己的体内。
后来武媚又找了一个她认为最重要的理由。
那是一种不甘被命运摆布的桀骜不驯的生命能量。
那就是太子李治的眼神。
起码在武媚的眼中就是如此。
那天太宗皇帝兴之所至,带着一群嫔妃和宫女来到驯马场上,才人武媚也在其中。太宗指着那匹狮子骢,兴味盎然地说:“你们之中,谁有办法驯服朕的狮子骢?”
看着这个被命运女神的诡谲之手一把推到历史前台的渔翁,武媚心里总有一种想笑的感觉。
这个故事源于女皇晚年的回忆。她说一生爱马如命的太宗皇帝曾经得到一匹西域进贡的名贵宝马,名叫狮子骢。这匹宝马世所罕见,但是也桀骜难驯,连骑术高超、一生驯马无数的太宗皇帝也对它无可奈何。
她发现这个新太子看上去一点都不像太子,而且还透着一股傻气。
如今,身处寂寞深宫中的才人武媚已经知道——那是一种能量。
那是在这座偌大的太极宫里难得一见的眼神,它干净、质朴、纤尘不染,就像一泓清可见底的泉水。
关于亡父的记忆其实是遥远而模糊的。父亲生前武媚尚且年幼,当然不可能从庶务繁忙的父亲那里得到什么具体的教诲。很多父亲的早年经历几乎都是母亲告诉她的。通过母亲的转述,年少的武媚了解了父亲那充满传奇色彩的过去,知道了父亲是怎样从一个身份卑微的木材商人变成了大唐帝国的开国功臣。从父亲惊险而曲折的人生经历中,年少的武媚未必能解读出太多深邃的内涵,但她却能从中隐隐感悟到某种令人悸动和振奋的东西。
多年以后的女皇武曌相信,也许就是从那个时候起,自己对这个大男孩李治就已经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情愫了。
在那段抑郁而落寞的深宫岁月里,武媚也曾经不止一次地想起自己的父亲。
于是就有了历史上著名的狮子骢事件。
不过让武媚略感意外的是,这个傻傻的大男孩李治非但不让她感到讨厌,反而还因为一种特有的稚气和腼腆而显得有些可爱。
才人武媚决定寻找一切机会重新唤起太宗皇帝对她的关注。作为武士彟的女儿,她相信自己天生就是与众不同的。她现在决定勇敢地把这份与众不同表现出来。
在册封大典过后的宴会上,武媚一边操持着手头的事务,一边总是情不自禁地向太子李治投去关注的一瞥。
她知道,早在自己来到人间的那一刻,这种神秘的能量就已经从父亲的血管直接流进了她的血脉之中。而现在,这股深藏不露的能量正在强烈地驱使她去做一些事情——一些突破现状、改变命运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