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流浪儿童
“圣母玛利亚的光芒盖过了圣母瓜达卢佩,瓜达卢佩被玛利亚和孤独圣母骗了。”卢佩开始发出含混难懂的声音。“孤独圣母是我们瓦哈卡当地的女神,你知道‘孤独圣母和她的蠢驴’的故事吧!孤独圣母也骗了瓜达卢佩。我的名字就是从瓜达卢佩来的,所以我是瓜达卢佩女孩!”卢佩指着自己说,她对此很生气。
“我要找的应该是你哥哥吧?”教士问女孩,并朝她笑了笑。卢佩点了点头,她看到这个教士因为一直努力抱着那些书,已经流下汗来。
“这个教士挺好的——就是有些胖。”女孩对胡安·迭戈喊道。她退回到小屋内,为佩佩神父打开门。神父小心翼翼地走进来,四处寻找着那只凶恶咆哮却不知藏在何处的狗。
男孩,也就是拾荒读书人所在的位置也很隐蔽。环绕着他的书架很不错,小屋本身也是,佩佩猜想,这是酋长自己打造的。这个年轻的读书人看起来并没有木匠的本领。和许多醉心读书的少年一样,胡安·迭戈是个有些神情恍惚的男孩。而且他和他的妹妹长得很像,他们两个都让佩佩隐约想起某个人。可此时,满头大汗的他并未想到那个人是谁。
“我俩都长得像老妈。”卢佩说,她知道来者在想什么。胡安·迭戈躺在一张破旧的沙发上,胸膛上放着一本摊开的书,他这次并没有帮卢佩翻译。他不想让这位教士知道会读心的妹妹说了些什么。
“你在读什么?”佩佩神父问他。
人们可不想被垃圾场或是格雷罗的狗咬上一口,佩佩对此很确信。毕竟大部分格雷罗的狗也是来自垃圾场的。
佩佩神父会带“流浪儿童”中生病的孩子到阿门塔洛佩斯的红十字医院去看瓦格斯医生。瓦格斯医生把治疗孤儿院和垃圾场的孩子作为他的主要任务。他告诉佩佩神父狗和针头是拾荒孩子的重大威胁,垃圾场里有很多遗弃的注射器,上面都是用过的针头。孩子们捡垃圾时很容易被废弃针头扎到。
“甲肝乙肝,破伤风,这还没算上各种可能的细菌感染呢。”瓦格斯医生对佩佩说。
“而且我觉得垃圾场或者格雷罗的狗也可能会有狂犬病。”佩佩神父补充道。
“只要被那里的狗咬了,垃圾场的孩子们都必须得打疫苗。”瓦格斯说,“但是他们怕打针怕得厉害。怕那些旧针头是应该的,但是因为这个他们也害怕注射疫苗!相比得狂犬病,这些孩子更害怕被狗咬之后要打针,这可不大好。”佩佩认为瓦格斯是个好人,虽然他信奉科学而非宗教。(从精神世界上看,佩佩知道瓦格斯与他并非同一阵营。)
“当地的历史或者可以说是教会的历史。”胡安·迭戈说。
“很无聊啊。”卢佩说道。
“卢佩说这书很无聊——我也觉得有点无聊。”男孩表示赞同。
“卢佩也读书吗?”佩佩神父问。沙发边是一张自己组装的桌子——一块厚木板撑在两个橙色的板条箱上,但这桌子看起来还不错。佩佩把他怀里那叠很重的书放在了上面。
“我会读给她听——什么都读。”胡安·迭戈告诉这位老师。他拿起自己正在读的书:“这本书讲了你们耶稣会是第三个来的。”他接着解释道:“奥斯定会和多明我会都比你们更早来瓦哈卡,你们是第三个,所以耶稣会在瓦哈卡才没怎么受重视。”男孩补充说。(这些内容在佩佩神父听来格外熟悉。)
佩佩从自己的小车中出来,走向位于格雷罗的酋长小屋时,还想着狂犬病的危险。他的臂弯里紧紧地抱着他给那位拾荒读书人带的好书,警惕地避开那些狂叫着、看起来很不友好的狗。“您好!”这位胖胖的教士在小屋的纱门门口叫道,“我是来给那个爱读书的胡安·迭戈送书的——都是些好书!”他忽然听到酋长的小屋中发出一阵凶猛的咆哮,于是赶忙从门口退了回来。
垃圾场的女工曾说起过一些关于这位头目——酋长的事。她直呼他的名字:“你不会认不出里维拉的,”女人对佩佩说,“他的狗长得最凶了。”
但是佩佩神父看不见那只在小屋门后大叫的狗究竟长什么样子。他又走远了一步,这时门忽然开了,眼前的人并不是里维拉,或者任何看起来像是垃圾场老板的人。这个瘦小、面目愁苦的,站在酋长家门廊上的人也不是胡安·迭戈,而是一个深色眼睛、看起来很粗野的女孩。她是“拾荒读书人”十三岁的妹妹卢佩。卢佩说话很难懂,她口中的话听起来并不像西班牙语。只有胡安·迭戈能听懂她的话,他是妹妹的翻译。卢佩奇怪的口音并不是她身上最莫名其妙的事情,她还会读心术,知道你在想什么。有时候,她甚至知道某些连你自己也不太清楚的事。
“有人带了好多书来!”卢佩朝屋里喊道,激起了那条声音凶恶却尚未露面的狗的又一阵狂吠。“他是个教士,也是老师,是从‘流浪儿童’来的,来做好事的。”卢佩停了下来,继续读佩佩神父的心,而神父此时正处于些许困惑中。卢佩说的话他一句也没有听懂。“他以为我脑子有问题,在担心孤儿院不会接收我,那些教士们会觉得我没法接受教育!”卢佩继续向胡安·迭戈转达。
“她脑子没问题!”男孩的声音从小屋里的某处传来,“她什么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