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坏掉的侧视镜
“你这是在亵渎圣女!你根本没有信仰!”里维拉叫道。垃圾场老板已经不需要胡安·迭戈翻译卢佩的话了,他以前就听卢佩提起过这些关于瓜达卢佩圣母的说辞。里维拉知道,卢佩对瓜达卢佩圣母又爱又恨。他也知道卢佩不喜欢圣母玛利亚。在这个小疯丫头的心中,圣母玛利亚是个冒名顶替者。瓜达卢佩圣母是货真价实的,但那些狡猾的耶稣会教徒把她偷偷塞进了天主教的教义。在卢佩看来,这位棕色皮肤的圣母妥协了,也就是“腐化了”。她觉得瓜达卢佩圣母以前可以召唤奇迹,但现在已经不能。
这一次,卢佩的左脚差点把瓜达卢佩圣母踢翻,但吸盘的底座牢牢地抓着仪表盘,所以娃娃只是摇晃了几下,那样子一点都不像个圣女。为了踢娃娃,卢佩只是稍微朝挡风玻璃的方向动了动膝盖,可这点移动却让胡安·迭戈疼得叫了起来。
“看到了吗?你把哥哥弄疼了吧!”里维拉叫道,但是卢佩低头凑近胡安·迭戈,吻了吻他的前额,她那带着烟味的头发落在受伤的男孩脸颊两侧。
“你要记得,”卢佩悄悄对胡安·迭戈说,“我们才是奇迹,你和我。不是他们,只有我们俩。我们是创造奇迹的人。”她说。
胡安·迭戈紧闭着双眼,他听见飞机在头顶呼啸。此时他只知道他们身处机场附近,但并不清楚那架正在靠近的飞机中坐着谁。当然在梦里,他知道全部的一切,甚至未来(某些部分)。
“别去找那些教士,”胡安·迭戈说,“他们中我唯一喜欢的只有佩佩神父。”
“也许我需要向你母亲解释。”里维拉对孩子们说。他开车很慢,并不想误杀格雷罗的任何一只狗,但当卡车一驶上高速路,便立刻加速起来。
车厢中的颠簸让胡安·迭戈开始呻吟,他那只被轧坏的脚血已经流到了窗外,副驾驶座位蹭上了许多道血印。在那面没坏的侧视镜中,破坏神染上血点的脸出现了。疾风中,有些血滴溅在了车厢后面,破坏神正在舔。
“嗜血狂!”里维拉叫道,“不忠诚的坏狗!”
“你可不能叫他嗜血狂。”卢佩一如既往地表达着她道德上的愤怒,“狗都喜欢血——破坏神是一只好狗。”
“我们是创造奇迹的人。”胡安·迭戈低语。他睡着了,现在依然在梦中,虽然他的嘴唇在动。但没有人听见他的话,没有人发现这位作家正在睡梦中写作。
此时,国泰航空841号航班还在朝着香港飞行,飞机的一边是台湾海峡,另一边是南海。但在胡安·迭戈的梦中,他只有十四岁,正痛苦地待在里维拉的卡车里。他能做的一切便是重复他那富有洞察力的妹妹的话:“我们是创造奇迹的人。”
也许飞机上所有的乘客都睡着了,就连那难以捉摸的母亲和看起来稍微朴拙一点的女儿都没有听到他的自语。
胡安·迭戈因为疼痛牙齿紧咬,他无法替妹妹翻译她对那只正在舔血的狗的辩护,他的头在卢佩的腿上晃来晃去。
当胡安·迭戈终于可以稳住自己的头时,他看到他那激动的妹妹正向仪表盘上的瓜达卢佩娃娃投去恐吓的眼神。卢佩是以瓜达卢佩圣母命名的,而胡安·迭戈的名字来自那个在1531年遇到这位棕色皮肤圣母的印第安人。他们两个都是出生在“新时代”的印第安人,但他们也有西班牙血统,于是便成了(自己眼中)浑蛋征服者的孩子。胡安·迭戈和卢佩觉得瓜达卢佩圣母并不一定会照顾他们。
“你要向她祈祷,不能忘恩负义,也不能打她!”里维拉对女孩说,“为你哥哥祈祷,让瓜达卢佩圣母帮助他!”
胡安·迭戈已经翻译过许多次卢佩对宗教的谩骂,这一次他咬紧牙关,紧闭嘴唇,一句话也没有说。
“瓜拉卢佩被天主教腐化了。”卢佩又开始了演说,“她是我们的圣母,但是被天主教偷走了。他们把她变成了玛利亚棕色皮肤的仆人。可能还会叫她玛利亚的奴仆或者玛利亚的清洁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