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你可能会好奇
“这个回答很长啊!”爱德华·邦肖问胡安·迭戈,“她说了什么?”
“你猜对了,屋顶狗不是狗。”胡安·迭戈只对新教士说了这一句。
格雷厄姆给拉布拉多取名为碧翠丝,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笑的女性名字了。对于一只伊恩叔叔认为应该绝育的狗,这个名字很合适,“这样她就没法生小狗了,也就不会让拉布拉多犬高贵的血统变种”。
两个猎手把爱德华留在了厨房地板上,他们把碧翠丝带了出去,在车道上用枪打死了她。
当爱德华·邦肖后来指着他额头上L形的伤疤,用已经释怀的冷静语气开口时,你无法想到他会讲出这样一个故事。“你们对我的伤疤很好奇吧——”他用这个开头把你带到了被残杀的碧翠丝面前。而她是小爱德华曾深爱的狗,一只拥有你能想象到的最可爱性格的狗。
许多年过去了,胡安·迭戈依然记得,爱德华多先生保留了那块精致的小麻将牌,他平整的前额上留下了一个永久的方形印记。
胡安·迭戈头上那块被毛巾杆砸出的无关紧要的伤口终于停止了流血。是它触动了他今夜对于爱德华·邦肖——这个他生命中挚爱的人的回忆并深陷其中吗?中国香港到马尼拉的航程是否太短了,让他无法熟睡?这段旅途并没有他想象得那么短暂,但他在整整两个小时中都焦躁地处于半睡半醒状态,梦境也变得杂乱无章。他那断裂的睡眠和梦里的错序更证明了他一定服用了两粒贝他阻断剂。
爱德华·邦肖的额头上有一个L形的疤痕,是小时候摔的。当时他的小手里抓着一块麻将牌,却在奔跑中被一只睡着的狗绊倒了。那只小小的麻将牌是用象牙和竹子制成的,它精致的一角磕在了爱德华鼻梁上方白皙的额头上,在那对金色的眉毛正中留下了一个完美的印记。
他坐了起来,却因为太过眩晕而无法站起。血从他的双眼间流下,从鼻尖滴落。那只狗已经醒了,边摇尾巴边舔着男孩流血的脸。
狗表现出的怜爱之情让爱德华感到一丝宽慰。他七岁了,被爸爸称作“妈妈的小宝贝”。也许正由于这个原因,他很不喜欢打猎。
“为什么要去射杀那些活着的动物?”他问爸爸。
那只狗也不喜欢打猎。她是一只拉布拉多寻回犬,小时候曾误入邻居家的游泳池,差点淹死。从那以后,她便开始怕水。这对一只拉布拉多犬来说是很不正常的。爱德华那专横的父亲还坚持认为,另一点“不正常”的是,这只狗从不会寻回任何东西。(哪怕是一只球或一根木棍——死去的鸟就更不可能了。)
飞往马尼拉的路上,他的梦境一直断断续续,但其中最重要的是关于爱德华·邦肖头上疤痕那段可怕的故事。这就是服用两粒贝他阻断剂的结果!不过,尽管胡安·迭戈已经很累,他还是庆幸自己至少做了梦,哪怕是混乱的。只有回到过去,他才会拥有最强烈的自信,也非常明确地知道自己究竟是谁,而不只是一个小说家。
混乱的梦中通常会有太多对话,以及毫无预警忽然发生的事情。医生的办公室在瓦哈卡的红十字医院,让人费解的是,那里距离急诊入口很近。不知是这个主意还是这样的设计更糟糕,或者两者兼有。一个女孩被瓦哈卡某只屋顶狗咬伤,却被带到了瓦格斯医生的整形科而非急救室,虽然她的手和前臂都为了保护脸而骨折了,但她身上并没有什么需要整形的地方。瓦格斯是一位整形医生——虽然对于马戏团成员(主要是儿童演员)、垃圾场的孩子们,以及流浪儿童之家的孤儿,他会做的并不只是整形。
瓦格斯对那个误送到他这里的咬伤病人有些不耐烦。“你会没事的。”他不停地对哭叫的女孩说。“她应该去急救室——不是我这儿。”瓦格斯又反复告诉女孩那歇斯底里的母亲。等候室里的每个人看到受伤的女孩都很难过,其中包括最近才来到这里的爱德华·邦肖。
“屋顶狗是什么?”爱德华多先生问佩佩,“我觉得应该不是一种狗!”他们正跟着瓦格斯医生进入诊室。胡安·迭戈被放在轮床上。
卢佩正在嘟哝着什么,不过她受伤的哥哥并不打算替她翻译。她说的是:有些屋顶狗是幽灵,是那些被残忍折磨和杀害的狗的鬼魂。这些鬼魂徘徊在城市的屋顶上,袭击无辜的人,因为它们遭遇袭击时也是无辜的狗,所以想要报仇。这些狗住在屋檐上,是因为它们会飞。而且由于已经成了鬼魂,没有人可以伤害它们,再也不可以。
“她怎么不会寻回呢?她不是拉布拉多寻回犬吗?”爱德华那冷漠的叔叔伊恩时常抱怨。
但爱德华喜欢这只不会寻回也从不游泳的拉布拉多犬,可爱的狗也喜欢这个男孩。在爱德华的父亲格雷厄姆的严苛评判中,他们都是“胆小鬼”。而在小爱德华眼里,他父亲的兄弟——恃强凌弱的伊恩叔叔——又蠢又不友善。
这一切都只是用来帮助理解后续事情的背景。爱德华的父亲和伊恩叔叔出门猎野鸡,带回了很多鸟儿,他们从通往车库的门闯入了厨房。
他们住在科拉尔维尔,那里当时还是爱荷华的远郊,满脸是血的爱德华正坐在厨房的地板上,那只不会寻回也从不游泳的拉布拉多看起来像是在吃男孩的头。两个男人冲进厨房,后面跟着伊恩叔叔的切萨皮克湾寻回犬,那是一只和伊恩一样好斗而又缺乏体察力的雄性军犬。
“碧翠丝,你找死吧!”爱德华的父亲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