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聚在一起的黄色眼睛
胡安·迭戈对她的伤病和疼痛并不怀疑。但是,回溯过去,他想起了驯狮官帐篷中的索莱达,以及她偶尔投向伊格纳西奥的目光,胡安·迭戈在这个前秋千演员的眼中看到了什么。索莱达深色的眼睛和狮子黄色的眼睛并没有什么共性,但是她的眼神中确实带有母狮般令人难解的意图。
佩佩会告诉胡安·迭戈(大约在流浪儿童的孤儿院解散期间),索莱达收养了流浪儿童的两个孤儿,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而瓦格斯是她在担保信中提到的若干证明人之一。
佩佩写到,索莱达是一个很出色的母亲。这一点没有人感到惊讶。索莱达是一个令人难忘的女人。好吧,虽然胡安·迭戈记得她有一点冷酷,但他始终崇拜她。
索莱达身上有过一些不好的传闻,但那是在她领养的孩子们长大离开家以后。索莱达找了一个坏男友,佩佩和瓦格斯都用“坏”来形容索莱达的男友,他们不愿解释他坏在哪里,但胡安·迭戈认为他是一个虐待狂。
让胡安·迭戈惊讶的是,继伊格纳西奥之后,索莱达依然有耐心应付坏男友。在他看来,她并不是那种能够忍受虐待的女人。
结果是,索莱达并不需要忍受那个坏男友太久。一天早上,当她购物回家后,发现他已经死了,他依然坐在厨房的餐桌前,头枕在胳膊上。索莱达说,那天早晨自己离开时他就坐在那里。
没有其他的马戏团愿意接受睡衣男,他的虚荣心太强了。有那么一段时间,在周末,人们会看见这位柔术演员在索卡洛广场为游客们表演。
瓦格斯医生后来会说他为医学院的搬走感到抱歉。新的医学院距离市中心很远,位于一家公立医院对面,离停尸房和红十字会医院也不近。那里是瓦格斯的老地盘,旧的医学院就在那里,当时瓦格斯也在此任教。
瓦格斯最后一次见到睡衣男是在旧的医学院。柔术演员的尸体正从酸液池中被吊往一台波纹状的金属轮床上,他身体中的液体通过轮床上靠近头部的一个洞排到了桶中。在陡峭的验尸板上——中间有一条通向排水孔的深沟,也是在睡衣男头部的位置——尸体被解剖了。他的身体舒展着,再也无法作出柔术的动作。医学生们没有认出他,但瓦格斯知道他是从前的柔术演员。
“他的脸上没有空虚,没有缺憾,就像是一张尸体的脸。”瓦格斯在胡安·迭戈搬去爱荷华后写信道。“属于人类的梦想消失了,”瓦格斯说,“但是痛苦没有。从他身上依然可以看到一个人活着时的虚荣心。你会记得睡衣男总是很精心地打理和修剪他的胡子,这泄露了他在镜子前花费的时长——用来欣赏自己的容颜或是想办法完善。”
“这世上的荣耀已经消逝。”阿方索神父和奥克塔维奥神父喜欢用严肃的语气如此感叹。
“他一定是有心脏病,或者类似的情况。”佩佩神父只是说。
自然,瓦格斯担任了尸检医生。“可能有人闯入。”瓦格斯说。“一个别有用心的人,那人的手很有力。”瓦格斯医生推测。那个坏男友坐在厨房的桌子边被掐死了。
医生说索莱达不可能掐死自己的男友。“她的手有伤。”瓦格斯证实道。“她连一瓶柠檬汁都拧不开!”瓦格斯是这样说的。
瓦格斯提供了索莱达服用的止痛药处方作为证据,证明这个“有伤的”女人无法掐死任何人。药物是治疗关节痛的,主要是用于索莱达指尖和手部的疼痛。
“损伤很严重,疼痛也很严重。”医生说。
“这世上的荣耀已经消逝。”格洛丽亚修女总是如此提醒流浪儿童的孤儿们。
那对阿根廷空中飞人非常擅长他们的工作,彼此也很相爱,他们很容易在其他的马戏团找到职位。最近(任何发生在2001年后,即新的世纪的事情,对于胡安·迭戈来说都算是最近),佩佩神父从一个见过他们的人那里听说了一些情况。佩佩说那对阿根廷空中飞人在山间的一家小马戏团表演,距离墨西哥城大概一小时车程。他们可能已经退休了。
在奇迹倒闭后,帕科和啤酒肚去了墨西哥城——那是这两个矮人的故乡,而且(据佩佩所说)啤酒肚留在了那里。啤酒肚加入了另一门生意,虽然胡安·迭戈不记得是什么。胡安·迭戈不知道啤酒肚是否还活着,而且他很难想象啤酒肚不当小丑的样子。(当然,啤酒肚永远都是一个矮人。)
胡安·迭戈知道帕科死了。和弗洛尔一样,帕科无法离开瓦哈卡。和弗洛尔一样,帕科喜欢去逛那些老约会场所。帕科始终是拉契那,布斯塔曼特那家同性恋酒吧的常客,那个地方后来变成了其南帕。帕科也常去“小王冠”——那家异装者的聚会场所在20世纪90年代关闭过一段时间(当时小王冠的同性恋老板死去了。)和爱德华·邦肖及弗洛尔一样,小丑的老板及帕科也都死于艾滋病。
索莱达,那个曾经称呼胡安·迭戈为“奇迹男孩”的人,在奇迹解散后很久依然还活着。她还是瓦格斯的病人。无疑,根据瓦格斯医生对这位前秋千演员的观察,她的关节依然有受损的症状。尽管有这些伤痛,索莱达依然很强壮。胡安·迭戈还记得她在职业生涯的最后担任的是抓举者,这在女人中并不普遍。她的手臂和握力很都强,能够抓住飞在空中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