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我在看不到朋美他们之后,站在剧场前面抽了根烟,之后绕回原路。下北泽车站前有间我学生时代偶尔会去的广岛煎饼店,我在那里吃了一份叫作“大盘”的广岛烧,喝了两杯乌龙茶苏打酒后回到自己的公寓。
他们两人在明大前下车,换搭井之头线,当然他们没注意到我紧跟在后。
“如果能干一件轰轰烈烈的事再死,该有多好。”
最后他们在下北泽下车。
这时我已有相当的醉意,雷太的话有一半我都当成了耳边风,甚至连雷太看起来都像是随口发发牢骚罢了。
我终于明白了他们要去哪里。朋美手中的花束在站前路上繁忙的人潮中若隐若现,给人一种奇妙的栩栩如生之感。
“笨蛋啊你们。”我啐骂着,然后大笑。
“有吧。”
我在厨房恍神了近三十分钟,之后换了衣服外出。
“小仄也这么说过吗?”
原想先吃个中餐,便往森下的方向走去,却无意间发现朋美和拓也走在对面十字路口附近的人行道上,正朝着我的方向走过来。我感到很意外,这时已经两点多了,心想也许他们正好从区议员那里回来,但奇怪的是朋美捧着一大束花,而且两人是朝和“崭新灵魂”反方向的森下车站并肩走着。我躲进钟表店的屋檐下,看着他们进入地铁的出入口后便急忙追了下去,跟在他们后头。
“是啊,‘鸟正’突然结束营业,老板和老板娘也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决定回鹿儿岛,一开始我不过觉得:‘……怎么会这样呢?’可是最近,我发现事情没这么简单,我有一种感觉,好像至今让我跟这个肮脏的世界保持危殆相连的绳索终于被截断了。我一直都觉得,自己之所以还存在这个世上,只不过是代替公平哥活着而已,即使是公平哥死后经过了两年,我还是觉得自己根本是活着受辱罢了。之前我说过在这世界上并没有特别想做的事,虽然老板问过我是不是要接‘鸟正’,但我只是因为老板和老板娘收留我才拼命工作,压根儿没想过要经营自己的店。我记得你也说过,这世界才是真正的地狱,我深有同感。受苦、受苦,尽管如此,不受苦就无法解脱,这世界的构造就是如此狡诈,然而又无处可去。公平哥被害死的时候,我就像你一样深深地觉得人世间才是地狱啊。”
如我所料,他们出了下北泽车站走了大约十分钟后进入一家小剧场。
“截断?”我脱口反问他。
那是个观众席虽少,但却拥有最新舞台装置、颇富历史的剧场。玄关放着几个花篮,年轻情侣接二连三地走进剧场。今天好像是近来颇具人气的小剧团的首演,外头挂着原色调的大型广告牌,上头贴了主演者的巨幅照片,不用说,朴一功的脸也在其中。
“我觉得好像什么被截断了。”我沉默不语时,雷太突然喃喃这样说。
“是吗?反正要死的话何不干脆胡搞一通?小仄不也常常这么说吗?”雷太的表情变得有些心虚。
我发现他们站在往新宿的月台上,于是隔着一段距离躲在柱子后观察。拓也穿着短裤,两脚纤细得仿佛快折断似的,而朋美则右手捧着花束,另一只手牵着儿子,头发依然很干燥。
“死是不能有附加条件的,笨蛋才会说想这样死、想那样死这种话。”
她拿着那么巨大的花束是要去哪里呢?至少不像是要去区议员那里。不久,往桥本的电车进了月台,我确认朋美搭上这班车后也跟着走进隔壁车厢。
雷太从牙缝中挤出这句话,好像决意非这么做不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