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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管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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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朋友。”保罗跟海瑟报告。

“他叫什么?”

保罗耸耸肩。“他没说。”

“嗯,她一定开心极了。”海瑟边说边旋紧保温壶的壶盖,语气有点刻薄。

他喜欢在她进进出出的时候读书。她很钦佩他的博士学位已经进展到这个阶段——她跟他说,一年前她从哈佛休学后,她妈妈把自己关在卧室里一个星期,她爸爸则拒绝跟她说话。她受够了学术研究,憎恶学术圈的高度竞争,把人逼得像个僧侣。她男朋友就是如此,他每天总是抽出一段时间在家工作,拔掉电话,为了下一个研讨会撰写论文。“你会做得很好。”她跟保罗保证,“你很投入,我看得出来。”她问他考试怎么考,他跟她说考试为时三小时,包括三个题目,内容涵盖三个世纪的英国和欧洲文学。

“他们可以问你任何问题?”她好奇地问。

“只要在合理范围之内。”

“哇。”

他没有告诉她实话——去年他已经参加过考试,但是没过。只有他的评审委员会和几个学生知道这件事,他想躲开他们,所以才宁愿待在家里。他不是准备不周,而是在那个晴朗的五月早晨,他的头脑背叛了他,不知道为什么,脑筋居然像一块害他睡觉时脚抽筋缩在一起的僵硬肌肉,全都纠结成一团。在那可怕的整整五分钟里,教授们拿着写满问题的拍纸簿瞪着他,一辆电车沿着共和大道来回行驶,他却答不出第一个问题。这个问题是关于“理查三世”剧作之中带有滑稽色彩的恶毒。他已经读过这个戏的剧本多次,次数多到剧中每一幕都历历在目,一幕幕的场景倒不像是舞台的演出,反而是平装本莎翁戏剧中一行行朦胧的字迹。他感觉自己脸色潮红;这正是考试之前他连着好几个月做的噩梦。他的主考官们颇有耐心,又问了另一个问题,他回答得结结巴巴,痛苦至极,讲到一半就停了下来,无法继续下去。最后有个头上除了一圈白发,其余部分都光秃秃的教授,好像警察制止车辆通行似的伸出一只手说:“这位候选人就是还没准备好。”保罗走路回家,为了这个场合而购买的领带被塞到口袋里。他整整一个星期都没出门,再度回到校园时,他瘦了十磅,系里的秘书问他是不是坠入了爱河。

“你们在一起已经三年了。”查尔斯说,“就算他比较保守吧!你就喜欢他这一点,不是吗?”

接下来几个晚上,桑睡在客厅沙发上,她的东西暂时存放在角落,方便她粉刷房间。保罗和海瑟对这点皆感惊奇,因为当他们搬进来时,都没有花时间整修自己的房间。她替墙壁选了柔和的草绿色,墙壁装饰线板则漆上最浅的淡紫色,她告诉保罗,油漆公司把这种颜色称为“鼹鼠”,她想象中的鼹鼠却完全不是这副模样。她边讲话边用力搅动厨房操作台上的油漆罐。“你会把它叫做什么?”她忽然问他。他想不出如何回答,等到上楼后一个人坐在他大大的三夹板书桌前时,他才想到以前全家星期天晚上出去吃汉堡时,他妈妈始终在新堡冰淇淋店点的那一种冰淇淋。他妈妈多年前已经过世,不久爸爸也走了。他们五十多岁、上了年纪时才收养保罗,因此,大家经常误以为他们是保罗的祖父母。稍后在厨房里,当桑走进来时,保罗说:“覆盆子。”

“什么?”

“油漆的颜色。”

她露出一个略显担心的浅笑,好像一个困惑孩童露出的那种笑容。“嗯,很好笑。”

桑跟他们住了一个星期后,有个追求者打电话来。到了那时,粉刷已经大功告成,单调的房间换了个样。保罗告诉她有个名叫阿昔姆·布哈塔查亚的家伙从日内瓦打电话来,此时她正从窗框边缘撕下油漆护条。“跟他说我不在家。”她毫不犹豫地说。来电者仔细拼出名字,保罗拿笔记下,对方挂电话之前还说:“你跟她说宾古打电话来就好了。”

后来有更多男人来电。其中一人语气沮丧地问保罗是不是桑的男朋友。光听到一个陌生人提到这种可能性,保罗就不禁心头一震。这栋房子里曾经发生一次这种情况:保罗住在这里的第一年,两位室友坠入情网,结果搬出去结了婚。“不。”他告诉来电者,“我只是她的室友。”尽管如此,接下来的大半天他都被这个问题所困扰,担心自己是否仅因接了电话,而有所僭越。几天后,他老实跟桑说了,她听了大笑。“他现在知道我跟一个男人同住,说不定吓坏了。”她说,“下一次啊,”她建议,“你就说是。”

一个星期后,他们三人都在厨房,海瑟患了感冒,而且整天都有课,所以正把紫锥花茶倒进一个保温壶里,桑俯身喝咖啡看报,前一天晚上,她在她浴室待了一晚,现在多了几簇挑染的红色发丝。电话铃响时,保罗接起电话,对方带着一丝外国口音,但听起来谨慎内敛,而不别扭。保罗以为对方又是个追求者,就跟其他打电话给桑的男人一样,唯一不同的是,这人没说要找桑吉塔,反而直接说要找桑。保罗请问他是谁,对方有点不耐烦地说:“我是她男朋友。”这句话像医生的听诊器一样,字字沉闷但痛苦地敲打着保罗的前胸。他看到桑一脸期盼地抬头望着他,她已经把椅子稍稍推离桌子。

“找我的吗?”

他点点头,桑把电话拿到她房里。

“名称很好笑?”

“不,你继续话题的方式有点好笑,我们啊,六个小时前说起过这件事,你现在却指望我记得我们说过些什么。”

第二天早上,保罗一打开房门就闻到一股新鲜但甜腻的油漆味,也听到滚筒刷在墙壁上下滚动的嗖嗖声。海瑟出去后,桑开始放音乐,一张接着一张播放比莉·哈乐黛的CD,当时已经连着好几天潮湿酷热,保罗在比较凉爽的客厅里读书,离楼梯底另一边的桑只有几步之遥。

“喔,老天爷啊!”她走向浴室时看到他,顿时大叫,“这音乐一定让你抓狂。”她穿着一件裤管剪短的牛仔裤以及一件肩带有如内衣肩带的黑色无袖上衣,她光着双脚,小腿和大腿上沾上了点点油漆。

他骗她自己经常听着音乐读书。但他注意到她最常到厨房清洗油漆刷子,或是从一个大圆桶中舀酸奶吃,所以第二天他就移师厨房,在那里泡了一壶茶,并在手表上定时,这样他才知道何时该滤出茶叶,桑看了觉得相当有意思。下午时分,她姐姐从伦敦打电话来,声音跟桑一模一样。一时间,保罗几乎以为那是桑自己不知怎么地从她房间打电话给他。“我没空讲话,我正帮我房间漆上草绿和鼹鼠色。”她高兴地跟她姐姐汇报。当她放下听筒时,黑褐色的听筒上留下几个鼬鼠色的指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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