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管闲事
那天晚上从康科德回到家里时,保罗发现桑坐在厨房餐桌旁。他走到冰箱前面,拿出剩下的炖肉时,她一句话也没说。
“你喝威士忌耶,早知如此,我就帮你在免税商店买些单一麦芽威士忌,而不是巧克力棒。”
“法劳克不在家。”她说,好像回答保罗的问题似的,“他整天都不在。”
“你这话什么意思?”
“他从来没提过有个叫迪尔德丽的朋友。”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喔。”
他一口喝光杯中的威士忌,酒精已让他感到镇定。他摇摇头。
桑在一把海滩椅上坐下,电话搁在她大腿上,整个人陷进椅子里。过了一会儿,她坐直身子,瞪着电话,没拿起听筒而随便乱按号码键。“法劳克没有一个朋友。”她说,“从我认识他以来,他从不介绍我跟任何朋友见面,我是他唯一的朋友,真的。”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保罗,一时之间,保罗以为她想说保罗也没什么朋友,但她反而说:“不管怎样,她怎么会有我的电话号码?”
“刚刚发生了一件怪事。”她说。
保罗决定春假休息一个星期,不碰书本。“别死记了,上次八成就是如此,去一趟加勒比海吧!”他的指导教授建议。保罗反而待在家里,但宣布自己正式开始度假。他去布雷托看电影,花了两天煮了一锅炖肉。有一天他开车去韦尔弗利特,强迫自己不要带书过去。他还决定骑自行车去波士顿郊外康科德参观爱默生的故居;星期六早上,他发现自行车的链条需要修理,所以他把自行车抬到阳台上。他抬头一望,看到桑站在那里,手里拿着电话,电话线已经延伸到尽头。
“什么事?”
躲避桑并不难。以往保罗觉得水泥地板、灰色金属书架和成排成架无名哲学论述的大学图书馆相当乏味,但现在他却成天待在那里。在家里也不难躲着桑,他只要把三明治端到自己房里就行了。冬天逐渐转变成迟迟不愿来临的湿冷的春天,成天刮着风,斜斜的雨丝打在保罗床边的窗上。不管电话什么时候响,他一概不接。桑刚回来的头几天,每次电话一响,他都坚信那是迪尔德丽打电话来,要求跟桑说话。但迪尔德丽从未来电,他等着她的声音以及她告诉他的那些事情从记忆中消失,但那些谈话却连同所有的剧作、诗集和评论,顽固地停留在他的脑海中。他仿佛看到两个人在瓦尔登湖游泳,两人的头间歇浮出湖面。而桑却依然一晚接着一晚不见人影,跑去法劳克家吃晚餐,坐在法劳克的餐桌旁替他订夏天去开罗的机票,面前的一张纸上写着他的信用卡号码。过了两个月,迪尔德丽依然没有打电话来,保罗终于不再担心她会来电。
“那个叫做迪尔德丽的女人打电话来,就是那个我不在的时候,你记下姓名的女人。”
“我不认识叫做迪尔德丽的人。”她看着便条本上的留言说,“她有没有说为什么打电话来?”
她从法劳克的通讯录里找到的;迪尔德丽曾跟保罗承认这一点。法劳克曾提说桑是他表妹,但口气令她起疑,他把桑的名字写在“S”那一页,正好方便她找到桑的电话号码。保罗摇摇头,站起来,按一下脚踏车上的手煞车。“我不知道,我想我会问问法劳克。”
她开始整理那些保罗帮她收取的信件。她的头发剪短了几英寸,身上带着浓郁的香水味。
“没错,问问法劳克。”她站起来走回房间。
一想到她帮他买了礼物,他顿时感到沮丧。他们对彼此相当友善,却不是朋友。他帮她倒了一杯威士忌,她欣然接受。他们一起坐在桌旁,她举起玻璃杯碰了碰他的杯子。
他站起来,打开冷冻库给第二杯酒拿些冰块。当他回到桌旁时,她正用铅笔把那个名字划掉。“算了,她说不定是电话行销之类的人。”
保罗弯下腰,假装在工具箱里摸索着找东西。“她说她要找法劳克。”桑继续说,“她说她是他的朋友,从外地来找他。”
“我该回她电话吗?”
“喔,肯定因为这样,所以她才打电话来。”他说。
“什么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