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的扇子
“这只因为有斩罪的缘故罢了。像脑髓的炖灰,在日本也有吃的。”
“真的吗?”
“咿呀,怎么不真!我也吃过的。不消说这原是幼时的事……”
正说间,玉兰来了,她和鸨妇立谈了一会,在含芳之旁坐下。
“这没有什么稀罕!”
我虽听了这说明,尚未到场的玉兰不必说了,对于她的姊妹行的含芳,也不觉得可怜悯。可是,我去看含芳时,已理智地了解她的心情了。她震着耳环,只是在台下膝头把手帕绞紧了放松,放松了绞紧。
“那么这也没什么稀罕吗?”
谭从背后鸨妇的手中,取过一个小小的纸包,郑重地把它打开,包里有包,其中是一块煎饼大小的朱古力色的奇怪的东西。
“什么,这是?”
忽然,林大娇用手中拿着的香烟指了含芳,嘲笑似的说了不知什么话,含芳似乎羞恼了,急要想来靠住我的膝头,既而却微笑着回答了一句话。对于这戏剧的——或藏在戏剧背后的意外深远的她们的敌意,我不禁感到好奇心了。
“喂,在说什么?”
“她说,并不接谁,是去接母亲的。那里,方才据这位先生说,大概是去接名叫×××的长沙戏子的哩。”(可惜我未曾把名字记在笔记簿里。)
“母亲?”
“所谓母亲,也是假母罢咧。就是买养着她和玉兰的鸨妇啊。”
“这吗?这原只是平常的饼干……呀,日间不是和你谈起过土匪头目黄六一的话吗?里面渗得有黄的头血哩,这才是在日本所不得见的东西。”
“这有什么用?”
“有什么用呢!吃罢了。这里的人尚相信吃了可以免病的。”
谭快活地含了笑,去和恰在这时要离席而去的两三个妓女招呼。及见含芳立起身来,他差不多像乞怜的样子,有笑有说,末了,又举起一手指着对面的我。含芳略踌躇了一会,浮了微笑仍靠台子坐下。我觉得她太可爱了,就不给人看见,暗地里去握住她的手。
“像这样的迷信,真是国耻。我从医生的职业上,曾严重地加以反对,可是……”
谭答毕我的话,豪饮了一杯老酒,重新滔滔地谈说起来了。除了“这个这个”以外,都是我所不懂的话。但见妓女和鸨妇都热心地听着,似乎所谈的是很有兴趣的事。并且,她们把眼来瞟我,又似乎所谈的事与我有关。我原只是当了许多人面前坦然地衔着雪茄的,至此不觉有些感到不快起来了。
“不行!在说什么?”
“那里,我在说今天到岳麓去的船上,过见玉兰,还有……”
谭尝着上唇,更提高了兴致:
“还有,说你想看看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