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转,转,转!在像水车一般快速的旋转之中,绮罗子的话音从耳边掠过:“您跳得很好呀,一点儿也没有难以配合的感觉。”
……那声音那么轻柔,完全是绮罗子特有的甜美之音。
“哪儿呀,是您跳得太好。”
“不,真的……”稍稍停顿后,她接着说,“今晚的乐队太棒了!”
“是啊。”
“哎呀,我是真的不行,待我练好后再请您一起跳。”
“既然小姐请你跳,你就恭敬不如从命吧!”娜噢宓的口气是不容争辩的,在她看来,能与绮罗子跳舞是给了我天大的面子。“让治老跟我一个人跳并不可取。……哎,狐步舞开始了,去跳吧!跳舞要与不同风格的人跳才会有长进。”
这时传来“Will you dance with me?”的话音,他直奔娜噢宓而来,就是刚才与菊子跳舞的年轻的老外,身材高挑颀长,女性化的脸上涂有白粉。他在娜噢宓跟前屈臂弓腰,微笑着语速极快地说着什么,大概是一些阿谀奉承的恭维话,我只听懂他觍着脸连连所说的“请,请”。娜噢宓像要喷火似的满面通红,显得极其为难,又不便发火,只能默默地微笑。她很想谢绝对方的邀请,但英语一下子又找不到最最委婉的表达,结果,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而外国人见娜噢宓只是微笑,误认为是她愿意,就做出“有请”的动作,逼着她回应。
“Yes...”当她颇不情愿地站起身来的时候,脸颊就像燃烧起来似的映成一片红彤彤的。
“哈哈哈哈,别看这家伙平时会逞威风,一碰上洋人也就没辙,蔫了!”熊谷大笑不停。
“伴奏音乐不好,跳舞就不会有激情。”
这时,我发现绮罗子的嘴唇正在我太阳穴的下方,一侧的鬓发触碰到我的脸颊。看来这是她的习惯,先前与浜田跳的时候也一样。她柔软的鬓发触摸着我……不时传来的轻声细语……对于长期受娜噢宓这匹烈马无情践踏的我而言,这真是不曾想象过的“女性柔情”的极致,宛如一双温存亲热的玉手正在抚摸着被灌木荆棘扎烂的伤口。
“我本来想坚决回绝他的,可是老外在这儿没有朋友,不对他施以同情,他很可怜的。”过了一会儿,娜噢宓回到桌边,有点沮丧地自我辩解。
“洋人脸皮太厚,叫人为难。刚才我也被他弄得不知所措。”菊子说道。
“请您赏光。”由于绮罗子在一旁等着,我只能豁出去了。
其实,不光是今夜,严格说来,我的眼中除了娜噢宓之外再无美女。诚然,看到其他美女也会觉得漂亮,可是,她们越是漂亮,我越觉得可望而不可即,只能在远处欣赏。舒列姆斯卡娅夫人则另当别论,与她接触时我所体验到的恍惚感恐怕完全不同于一般的情欲。所谓的情欲,那是一种过于神韵缥缈、难以捕捉的梦境。更何况她是与我们相去甚远的外国夫人和舞蹈老师,与眼前的绮罗子相比,相处时感觉轻松坦然。而绮罗子呢,她是日本人,帝国剧院的女演员,且身穿的衣裳华丽异常,令人目眩。
然而,出乎意料之外的是,与她跳舞的感觉十分轻松。她的身体就像柔软的棉花一般轻巧,纤手好似初出的新绿细腻柔和,而且极能了解我的节奏感,对于我这样拙劣的舞伴,她就像悟性聪颖的马儿一样积极地配合着我的动作。如此一来,我在放开轻松之中感到了难以言状的愉悦。我突然间自信振奋起来,舞步自然而然地变得活泼流畅起来,宛如乘坐在旋转木马上那样,完全可以尽情顺畅灵活地转悠。
我想情不自禁呼唤:“太快活了!简直是不可思议,真是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