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可是,老家为娜噢宓送来的卧具是供女佣使用的,藤蔓式花纹,又薄又硬,令我过意不去。
“这个吗?这是我自己去商店买的,好看吗?”
我们忙着为这幢新奇的新居购买各种合适的家具,将其安放、布置妥当,过了一段忙碌而快乐的日子。为了尽量启发她的情趣,哪怕只买一点小东西,我也从不独自做主,尽可能让她说出想法,采纳她的意见。本来这儿就无法安放橱柜和长火钵之类的传统家具,所以,我们的选择相当自由,完全可按照自己的意愿来随心任意地布置安排。我们找来廉价的印度印花布,由娜噢宓笨手笨脚地缝制了一块窗帘,又从芝口的西式家具店淘来了旧藤椅、沙发、安乐椅、饭桌等家具,摆放在画室里,墙上挂了两三张玛丽·璧克馥等美国女影星的照片。寝具也想尽量用西式的,但是考虑到买两张床得花不少钱,而卧具有可让老家寄送的便利,所以最终还是放弃了购买西式寝具的打算。
说着,她扭过头,向我展示扎在她没有光泽的干燥的头发上的淡红色缎带,缎带在风中翩然飘舞。
当然,我也告知老家亲人说,自己已搬离现在的出租屋,另租了住房,还雇了一位十五岁的少女做女佣,但没说和她“像朋友一样”地共同生活。我的想法是,老家的亲人很少会来造访,真有必要告诉他们真相时再说也不迟。
“小娜,你醒了吗?”
“变得怎样了?”
我就睡在她隔壁那间四铺席半的房间里,每天早晨一觉醒来,就躺在各自的被窝里,冲着对方的屋子发声交谈。
“大概是变得洋气了。”
她拉起那床被子盖上,孤零零地躺在阁楼上三铺席的房间里。
“嗯,很般配。或许要比日本发髻好得多呢!”
搬家那一天,我对娜噢宓说:“小娜呀,今后你不要再叫我‘河合先生’,就叫‘让治’。我们就像好朋友一样在这儿生活吧。”
“是啊。”她仰起狮子鼻尖得意地笑了起来。说起来,翘起鼻子自命不凡地微笑是娜噢宓的坏习惯,但在我的眼中,这反而成了她的灵巧之处。
大约是五月下旬,我携娜噢宓搬进了这幢“童话之家”,居住后发现并不像想象的那么不方便,阳光充足的阁楼上可以远眺大海,朝南的空地适合建造一个花坛,美中不足的是不时有电车打近处通过,不过,好在中间还有稻田相隔,倒也不那么吵人。总体上说,这房子还是相当不错的,不仅如此,由于它并不适合一般人家居住,所以房租特别便宜。那时的物价比较低廉,这房子不需押金,每月只要二十圆,这也是特别令我满意的地方。
<a id="m001" href="#w001">[1]</a>东京地名。今东京都港区三田一带。
“说得对,我看也是。”
“不用换,我有这就足够了。”
“是嘛。他们还要我去做日本发髻,我不愿意。”
“这可不行,用我的被子和你换一床吧。”
“那你扎的缎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