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流变隐喻篇 第33章 差不多和喜欢眼睛看不见的东西一样喜欢眼睛看得见的东西
“为什么这么想?”我再次问真理惠。
“晴天霹雳。”她说,“写什么字?”
真理惠好一会儿没有回答。又聚精会神看了一阵子画,而后放下抱臂的双手,贴在面颊上,像是要冷却那里的热度。
“晴天霹雳。”我说,“晴朗的天突然轰隆隆响起雷声——始料未及的事突然发生了。”
我站在她旁边,以同一视角重新打量那幅画。莫非她的眼睛看出了潜伏在黑暗中的男子形象?
“呃,那以前和那以后,我的身上也好我的身外也好,好多事整个变了。时间的流程都不一样了。就像你说的,那两个连接不起来。”
“你是说没必要再往这画上加什么了?”我问。万历十五年黄仁宇
“那以前和那以后,老师身上有好多事都变了?”
“嗯,我想这样就可以了。”
我把画幅正过来放在画架上。真理惠从餐椅立起,走到画架跟前,抱臂从正面看画。面对画,她的眼睛回之以锐利的光闪,嘴唇紧紧闭成一条直线。
“不过关于母亲总会多少记得什么吧?毕竟一起生活到六岁。”
画仅以红绿黑三色构成。上面应画的男子还没被赋以明确的轮廓。用木炭画的男子形象隐身于颜料之下。他拒绝被施以血肉,拒斥着色。但我知道他就在那里,我在那里捕捉到了他存在的基干,一如海中鱼网捕捉看不见形影的鱼。我准备找出拉网方法,而对方企图阻止这一尝试——如此推拉造成了中断。
说起我对秋川真理惠母亲所知道的,无非是免色细致入微讲述的免色和她最后一次性·爱场景——在他办公室沙发上进行的剧烈性行为有可能使得秋川真理惠受胎。但这种话当然说不出口。
“在这儿停下了?”真理惠问。
“反正那是某种程度上可以预想的事。但妹妹实际突然发作当天就死了的时候,平日的心理准备完全不顶用。我的的确确呆若木鸡。不光我,全家都一样。”
我轻轻屏住呼吸。她说出的,和白色斯巴鲁男子向我诉说的几乎是同样内容。
“晴天霹雳。”她再次重复,似乎把这句话塞进她脑袋的抽屉。
画就这样好了!别再动这画!
“晴天,晴朗的天。霹雳字难写,我也不会写,也没写过。想知道,回家查字典好了。”
秋川真理惠低头沉思什么,而后扬起脸说:“记忆就那样被隔开了,所以我不能完整地想起母亲:什么样的人?长的什么样?对我说了怎样的话?父亲也很少给我讲母亲的事。”
“正是。无论如何都没办法从草图阶段推向前去。”
我点头:“嗯,宝贵得不得了。”
真理惠静静地说:“不过看上去已经完成了。”
真理惠目不转睛看我看了十秒钟。“妹妹对老师是非常非常宝贵的人,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