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第七章 斯捷潘·特罗菲莫维奇的最后漂泊

但是那农夫仍旧没有让马停下。

神父开讲了，所有的人都或坐或站地围在病人的病榻旁。

“真乃咄咄怪事，”他暗自想道，“我挨着这头奶牛走了这么长时间，竟没想到搭他们的车……这‘现实生活’具有某种非常典型的意味……”

“哈托沃村，一个村庄，离这里九俄里。”

“但是……难道我已经病得这么重吗？”

“哈托夫？不，不是去找哈托夫……我跟他不十分熟；虽然听说过。”

他若有所思地同意了。总之，我后来十分诧异地从瓦尔瓦拉·彼得罗芙娜那儿得知，他一点也不怕死。也许他根本就不相信他会死，依旧认为他的病无关痛痒。

“准是上哈托沃吧？”

“要不然的话，我们就吃亏吃大了。”那个麻利的小媳妇插嘴道。

“怎么可以说绝对没有任何希望呢，不过……”

“想跟您要半个卢布，先生，路不好走。”

她一夜未睡，好容易才等到天亮。病人刚一睁开眼睛和清醒过来（他虽然越来越虚弱，但暂时还一直是清醒的），她就以十分坚决的神态向他提出：

“你们大概以为我是……我有护照，而且我是教授，也就是老师，如果你们想知道的话……不过比小学老师大。我是大老师。Oui, c'est comme ?a qu'on peut traduire.我很想搭你们的车，而且我可以给您买……我可以为此给您买瓶酒。”

他非常乐意地作了忏悔和领了圣餐。所有的人，包括索菲娅·马特维耶芙娜，甚至仆人，他们跑来恭喜他接受了圣礼。所有的人，无一例外，看着他塌陷和筋疲力尽的脸，以及变得煞白的不住颤抖的嘴唇，都不觉潸然泪下。

斯捷潘·特罗菲莫维奇一下子没听明白。

“Oui, rues amis，你们这样……忙碌，我都觉得奇怪。说不定我明天就可以下床，我们就可以……动身了……Toute cellt sérèmonie……我自然给予它应有的评价……它……”

“您要上哪？”他有点不信任地打听道。

“神父，我请求您一定留下来陪伴一下病人。”神父已经脱下了法衣，瓦尔瓦拉·彼得罗芙娜迅速阻止道，“给大家送茶的时候，请您立刻讲一点神学，以支持他的信仰。”

“斯捷潘·特罗菲莫维奇，应当预见到一切。我已经派人去请神父了。您必须履行天职……”

斯捷潘·特罗菲莫维奇一直在走路，他们也一直没让他上车。一个天才的猜测闪过他的脑海：

她知道他的信仰，所以非常害怕遭到拒绝。他诧异地看了看她。

“村庄？C'est charmanl，，难怪我好像听说过呢……”

“扯淡，扯淡！”她吼道，以为他已经拒绝了，“现在可不是闹着玩的。别冒傻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