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第十章 海盗。不祥的上午

“贵姓？贵姓？”连布克仿佛突然有点明白了，不耐烦地问道。斯捷潘·特罗菲莫维奇更加神气地重复了一遍自己的姓名。

大夫扯开破锣嗓子哈哈大笑起来。他笑，大家也跟着笑，不过这回是笑大夫，而大夫居然没有察觉，还十分得意，因为大家都笑了。

“游艺会？不会有游艺会了。我不许你们搞什么游艺会！讲课？讲课？”他发狂般叫道。

“至于我，我在这方面倒颇心安理得，我住在卡尔斯鲁厄已经第七年了。去年，市议会决议铺设一条新的排水管道，当时我心里就感到，这条卡尔斯鲁厄的排水管比我亲爱的祖国……在所谓改革的整个时期出现的所有问题还要亲切而且宝贵。”

“相反，尊夫人请我明天在她的游艺会上讲演。我不是来上访，我是来寻求我应有的权利……”

“我只能表示赞同，虽说是违心的。”斯捷潘·特罗菲莫维奇意味深长地低下了头，叹了口气。

“给年——轻——人？”连布克似乎打了个哆嗦，虽然我敢打赌，他还不大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甚至于他在跟谁说话，也许也不甚了了。“我的先生，我绝不允许发生这样的事，您哪。”他蓦地怒不可遏。“我绝不允许年轻人胡作非为。这都是因为那传单在作祟。这是对社会的攻击，先生，这是海上攻击，是海盗行为……您有何事上访？”

“是的，我做过……家庭教师……在将军夫人斯塔夫罗金娜家。”

“Cher monsieur Karmazinoff，”斯捷潘·特罗菲莫维奇装模作样地在长沙发上坐下，突然毫不亚于卡尔马津诺夫似的拿腔拿调地说起话来，“Cher monsieur Karmazinoff，我们过去那个时代抱有某种信念的人，虽然已相隔二十五年之久，他的一生想必显得很单调……”

“我在挺身保护社会，您却在破坏它。破——坏！您……不过，我倒想起您是个什么人来了：您不是做过将军夫人斯塔夫罗金娜家的家庭教师吗？”

那位德国大夫大声而又时断时续地大笑起来，听去就像马叫，显然他认为斯捷潘·特罗菲莫维奇说了一句非常可笑的话。斯捷潘·特罗菲莫维奇故作惊讶地看了看他，可是对他并未发生丝毫效果。那位公爵也把他的整个衣领向那位德国大夫转了过来，并带上夹鼻眼镜看了看他，虽然对他一点不感兴趣。

“我完全明白，阁下。”

尤利娅·米哈伊洛芙娜兴高采烈——谈话逐渐变得既深刻而又带有倾向性。

“从前有幸给某大学的年轻人讲过几节课。”

“是排除污水的管道吧？”那大夫大声问。

“啊——啊！这……这是那个发源地……先生，您已经从这点表明了自己的身份……您是教授？教授？”

“排水管，大夫，排水管，当时我还帮助他们作过设计。”

“……想必显得很单调。”斯捷潘·特罗菲莫维奇故意重复了一遍，并且把每个字都拖得尽可能长和不拘礼节。“我在这四分之一世纪中的全部经历也是这样，et comme on trouve partout plus de moilies que de raison，加之因为我完全同意这个观点，所以结果我在这整个四分之一世纪……”

“您也许懂得您在跟谁说话吧？”连布克涨红了脸。

“C'est charmant, les moines，”尤利娅·米哈伊洛芙娜转过身去向坐在她身旁的瓦尔瓦拉·彼得罗芙娜悄声道。

“我非常希望您同我说话要礼貌一些，阁下，不要跺脚，也不要把我当个小孩似的对我嚷嚷。”

瓦尔瓦拉·彼得罗芙娜高傲地瞥了她一眼作为回答。但是卡尔马津诺夫却受不了这句法国话取得的成功，因而迅速而又刺耳地打断了斯捷潘·特罗菲莫维奇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