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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第五章 游艺会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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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回,有一位小官吏,是位有家室的看上去令人肃然起敬的人,这时从另一个县里来了一位年轻人,也是小官吏,经人说合迎娶了他的一位千金,一位十七岁的小姑娘,全城有名的大美人儿。但是大家突然获悉,在新婚第一夜,那位新郎官竟为自己被玷污的令名对她大肆报复,对这位大美人儿极其无礼。利亚姆申几乎是这事的目击者,因为他在婚礼上喝得酩酊大醉,只好留在这家过夜,第二天清早,天刚亮,他就跑遍所有认识的人把这件趣闻到处张扬。顷刻之间就聚集了十来个人,所有的人一律骑马,有的人则租用了哥萨克的马,比如,彼得·斯捷潘诺维奇和利普京就是这样,再说这个利普京,尽管当时他已两鬓斑白,他几乎参加了敝城浮猾子弟的所有出乖露丑的孟浪行为。当这对新人坐着轻便的双套马车出现在大街上,准备按我们这儿的习俗在婚后第二天务必要外出拜访时,尽管没有出现什么意外事故,这伙骑马出游的人还是蜂拥上前,嘻嘻哈哈地围住这辆轻便马车,而且整个上午一直簇拥着他们,在城里跑来跑去。诚然,他们并未进屋,而是骑着马守候在大门外;他们虽然克制住了,并没有对新郎和新娘施加特别的侮辱,但还是胡闹了一阵。全城都传开了。自然,大家哈哈大笑。但是冯·连布克闻讯却大光其火,并且跟尤利娅·米哈伊洛芙娜又发生了一场热闹的口角。尤利娅·米哈伊洛芙娜也非常生气,差点打算把这帮惹是生非的家伙从此拒之门外。但是第二天由于彼得·斯捷潘诺维奇的规劝和卡尔马津诺夫说的几句话,她也就原谅了他们。卡尔马津诺夫认为这“玩笑”开得相当风趣。

他突然热泪盈眶,泪流满面;他拿起自己的礼帽。

我记得,当时不知怎么自发地形成了一个范围相当广的小圈子,这小圈子的中心也许当真就在尤利娅·米哈伊洛芙娜的客厅里。在这个聚集在她周围的亲密的小圈子里,当然是在青年们中间,允许做各种各样调皮捣蛋的事——有时候这类调皮捣蛋的确相当放肆,甚至成为一种例规。这圈子里甚至还有几位非常可爱的女士。青年们常常举行野餐和晚会,有时候还坐马车和骑马在城里结伴出游。他们到处寻找刺激,甚至由他们自己出面故意制造各种各样的奇遇,而他们这样做的唯一目的就是为了寻欢作乐,制造趣闻。他们鄙视我们这个城市,把它看成某种愚人城。人们管他们叫游戏人间者或玩世不恭者,因为他们玩世不恭,无所不用其极。比如说,曾出现过这样一件事,当地有一名中尉,他的妻子还是个很年轻的黑发女郎,虽然因为受到丈夫的虐待,吃得很差,脸色显得有点憔悴。有一天,在晚会上,她莽莽撞撞地坐下来打牌,而且下了很大的赌注,她是想赢点钱给自己买件斗篷,可是她非但没有赢钱,反而输了十五卢布。因为怕丈夫责怪,也因为无钱偿还赌债,她鼓起先前的勇气,咬咬牙,决定就在今天晚会上悄悄向敝城市长的大公子借点钱。这位市长公子是个恶少,因纵欲无度而显得未老先衰。他不但不肯借钱给她,反而哈哈笑着跑去告诉了她丈夫。这名中尉的确很穷,就靠自己的那点薪俸过日子,他把妻子带回家,尽管她一再哭喊,跪在地上求饶,他还是拿她尽情耍笑了一番。这个令人愤懑的故事在全城上下居然只激起了人们的哄堂大笑,虽然这位可怜的中尉夫人并不属于围着尤利娅·米哈伊洛芙娜转的那个小团体,但是在那些“骑马出游”的女士中有一位太太,她脾气古怪而又能干麻利,她不知怎么会认识这个中尉夫人的,便跑去找她,并且冒冒失失地把她带了回来,请她到她家做客。这时候,我们那帮淘气包便立刻抓住她不放,又是献殷勤,又是送礼物,硬把她留住了三四天,不把她送还给她丈夫。她住在那位能干麻利的太太家,跟她和那帮纵情游乐的人整天满城游逛,参加各种娱乐活动和舞会。大家一个劲地怂恿她把丈夫拽上法庭,出出他的洋相。他们还向她保证:大家都会支持她,替她出庭做证。丈夫噤若寒蝉,不敢跟他们斗。那个可怜的女人终于明白她掉进了火坑,直到第四天她才吓得半死不活地从她的保护人那里逃了出来,回到自己的中尉身边。至于他们夫妻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无人能知其详;但是中尉租住的那座低矮的木屋的两扇百叶窗,有两星期没有打开。尤利娅·米哈伊洛芙娜知道这一切以后,对那帮淘气包发了一通脾气,并且对那个能干麻利的太太的行为很是不满,虽然这位太太把中尉太太弄到手的头一天就把她介绍给了尤利娅·米哈伊洛芙娜。但是关于这事大家也就很快忘了。

“拉丁语我什么也听不懂。”瓦尔瓦拉·彼得罗芙娜使劲克制住自己,说道。

当时人们的心态很怪。尤其在女士们中间呈现出了某种浮躁情绪,而且也说不上这是逐渐形成的。有若干非常放肆的观念似乎在随风飘散。出现了一种非常快活而又轻薄,但我又没法说永远是愉快的东西。人心浮动,莫衷一是,一时成为时尚。后来,当一切都结束之后,有人责怪尤利娅·米哈伊洛芙娜,责怪她的那个圈子和她的影响;但是这一切未必都是尤利娅·米哈伊洛芙娜一手造成的。相反,起先许许多多人都争先恐后地夸奖新来的省长夫人,说她善于把大家都团结在一起,因而大家突然变得快活了。甚至也出过几桩很糟糕的事,这也根本不能怪尤利娅·米哈伊洛芙娜;当时大家只是哈哈大笑,觉得很开心,谁也没有出面制止。不错,有相当多的一部分人站在一旁,他们对当时发生的事另持己见;但是就连这样一部分人当时也未口出怨言;甚至还颔首微笑。

接着又响起了音调激越的挑战和对未来胜利的陶醉。但是突然,与这首国歌高亢、变化有致的节拍一起,又从一侧,从下面,从一个很近的角落响起了《Mein lieber Augustin》的令人生厌的曲调。《马赛曲》对此曲调置之不理,《马赛曲》正处在陶醉于自己雄壮的旋律的顶点;可是《Augustin》的声音不断强化,《Augustin》的声音变得越来越无耻,而且《Augustin》的节拍似乎出人意料地开始与《马赛曲》的节拍渐渐重合起来。《马赛曲》似乎开始生气了;它终于对《Augustin》不能置之不理了,它想甩掉它,把它像只纠缠不休而又微不足道的苍蝇似的赶走,但是《Mein lieber Augustin》却死抓住它不放;它愉快而又自信;它快乐而又无耻;而《马赛曲》却不知怎么突然变得奇蠢无比:它已不再掩饰它的怒不可遏和满腔委屈;它已变成愤怒的号哭,它已变成伸开双臂吁求上苍的含泪的盟誓:

“这有多蠢啊!”

Qu'un sang impur abreuve nos sillons!

“您对我一贯不尊重。我可能有数不清的弱点。是的,我吃您的喝您的,我一开口就是虚无主义;但是吃人家喝人家的从来都不是我做人的最高原则。这是自然而然发生的,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搞的……我一直以为你我之间总还有某种高于吃喝的东西,而且——我从来,从来也不是个无耻小人!总之,我要走了,以便挽回那业已形成的局面!我走晚了,外面已是深秋,旷野里雾霭弥漫,层层霜冻覆盖着我未来的道路,秋风怒号,表示我的坟墓近了……但是,我要走了,我要走了,走上新的旅程:

城里来了一位出售福音书的《圣经》推销员,这是一位受人尊敬的女人,虽然是小市民出身,出身微贱。关于她的光临敝城,大家都传开了,因为在京城的报纸上刚刚出现过一些关于《圣经》推销员的有趣评论。又是那个爱惹是生非的利亚姆申,他在一个游手好闲正在谋取学校教职的神学校学生的帮助下,装出一副要买她书的样子,趁机把一整包从国外进口的富有诱惑性的淫秽照片塞进了这位《圣经》推销员的布袋。后来才有人获悉,这包淫秽照片乃是由一位年高德劭的老人专为干这种恶作剧捐献出来的。这位老人的姓名姑且略过不表,他脖子上挂着一枚显赫的勋章,按照他的说法,他就喜欢“健康的笑和愉快的玩笑”。当这个可怜的女人在敝城劝业场开始往外掏《圣经》的时候,这包照片便散落一地。掀起了一片哄笑声和抱怨声;人群推推搡搡地挤了过来,开始骂街,要不是警察赶来,差点大打出手。那位《圣经》推销员被关进了班房,一直到晚上马夫里基·尼古拉耶维奇才愤怒地得知这件可恶的丑事的隐蔽细节,经过他的斡旋才把她给放了,并逐出城外。尤利娅·米哈伊洛芙娜获悉此事后,本来十分坚决地要把利亚姆申撵走,但是就在当晚,敝城那帮人成群结伙地把他领来见她,说他编了一支新的与众不同的钢琴小品,劝她姑妄一听。这小品还真逗乐,名称也很可笑,叫做《普法战争》。它一开始就响起了威武的《马赛曲》:

谁知道呢,说不定她自己也想与他同声一哭,但是愤怒和任性再一次占了上风。

尤利娅·米哈伊洛芙娜为救济敝省家庭女教师发动大家募捐而策划的那个举行游艺会的日子,已经预先确定了好几次,又推迟了好几次。不断在她身边转来转去的有彼得·斯捷潘诺维奇,还有一个用来跑腿的小职员利亚姆申。有一个时期,他常来拜访斯捷潘·特罗菲莫维奇,后来因为他钢琴弹得好又突然在省长官邸里受到了青睐;部分参加这项工作的还有利普京,尤利娅·米哈伊洛芙娜想办一张观点独立的省报,她有意让他担任这家未来省报的主编;此外,还有几位太太和小姐,最后甚至还有卡尔马津诺夫,虽然他并没有在她身边转悠,但他却公开而且洋洋得意地宣称,一旦开始跳这个文学界的卡德里尔舞,他一定会愉快地使所有的人感到惊喜。前来认捐者和乐善好施者非常多,敝城的全体优秀人士都慷慨解囊;但是允许躬逢其盛的还有一些最不优秀的人,只要他们肯花钱。尤利娅·米哈伊洛芙娜指出,有时甚至应该允许各阶层的人混杂一起,“要不谁来给他们进行启蒙教育呢?”成立了一个不公开的家庭委员会,委员会决定,这个游艺活动将是民主的。因为认捐的人非常多,因此多花点钱也不要紧;大家想搞一些妙不可言的东西,因此日子也就被推迟了。还没有最后决定的事情有:晚上的舞会在哪里举行,是在首席贵族夫人为这天特意让出来的巨大的官邸呢,还是在斯克沃列什尼基瓦尔瓦拉·彼得罗芙娜的庄园?到斯克沃列什尼基去似乎远了点,但是委员会中有许多人坚持认为在那里可以“随便一点”。至于瓦尔瓦拉·彼得罗芙娜本人,她倒非常愿意舞会定在她那儿。很难说清楚,为什么这个骄傲的女人几乎巴结起了尤利娅·米哈伊洛芙娜。大概她乐于看到那个女人也会反过来对尼古拉·弗谢沃洛多维奇近乎卑躬屈膝地,对他非同一般地大献殷勤。我再说一遍:彼得·斯捷潘诺维奇一直而且经常不断地在省长官邸里窃窃私语,牢固地散布一种他过去就曾散布过的说法,说什么尼古拉·弗谢沃洛多维奇是在最神秘的团体里有着最神秘关系的人物,而且他在这里大概另有任务。

“我只知道一点,说到底,这全是胡闹。您永远也实现不了您那唯我独尊的威胁。您哪儿也不会去,也不会去找任何商人,您将会在我身边寿终正寝,拿着我给您的养老金,每星期二跟您那些不入流的朋友举行一次聚会。再见了,斯捷潘·特罗菲莫维奇。”

“Alea jacta est!”他向她深深一鞠躬,激动得半死不活地回到家里。

“充满着纯洁的爱情,

但是也有一些胡闹实在叫人不能容忍,带有一定色彩。

“忠实于甜蜜的幻想……

“这倒颇合这里的习俗,”他说,“起码很有特色,也……很大胆;您看,大家都在笑,只有您一个人在发怒。”

“噢,别了,我的幻想!二十年啊!Alea jacta e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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