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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第二章 哈利太子。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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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事您尽管放心,再说您也无须知道这么多。当然,您应当亲自去向她求婚,求她赏您这个面子,懂吗?但是您尽管放心,这里有我呢。况且您也爱她……”

“老爷怎么知道的,我就说不清了,反正我出了门,穿过一条小巷,我听见他在追我,也没戴帽子,他对我说:‘阿加菲尤什卡,如果少爷灰心丧气地对你说:“回去告诉你家老爷,就说他是全城最聪明的人。”那你就马上回答少爷,别忘了:“这事,我家老爷知道得一清二楚,他也向您表示同样的祝愿,您哪……”’”

斯捷潘·特罗菲莫维奇开始觉得头晕,四面的墙在旋转。这时他有一个可怕的想法,怎么也克服不了。

“这就怪了!他怎么知道我要对你说什么呢?”

“但是……我已经是老头啦!”

“好吧,我来告诉您究竟是什么促使我这么干的吧。”他阴阳怪气地说,环顾了一下四周,向伊万·奥西波维奇的耳朵俯下了身子。富有教养的阿廖沙·捷利亚特尼科夫又向窗口移动了三两步,而上校则在《呼声报》后面干咳了一声。可怜的伊万·奥西波维奇信赖地急忙把自己的耳朵凑了过去;他极端好奇。也就在这时候发生了一件令人完全不能容忍的事,可是从另一方面说,这在某方面又是非常清楚的事。老人突然感到,Nicolas非但没有向他说什么悄悄话和说什么令人感兴趣的秘密,竟突然张开嘴,用牙齿噙住他的耳朵上部,相当使劲地咬了咬。他浑身发抖,吓得闭过气去。

“您才五十三岁,又算得了什么!五十岁不是生命的终了,而是生命的一半。您是个美男子,这您自己知道。您也知道她有多么尊敬您。我死了,她怎么办?跟了您,她就放心了,我也放心了。您有地位,有名气,又有一颗爱心;您可以得到一笔生活费,我认为这是我应尽的义务。您说不定能救她,救她!不管怎么说吧,您只会给她增光添彩。您会培养她,使她踏上人生之路,您会充实她的心灵,指导她的思想。眼下有多少人由于思路不正而毁了啊!那时候您的著作就会完稿,您就会重振旗鼓,名噪一时。”

Nicolas烦躁地听着。突然在他的目光中闪过一丝仿佛狡黠而又嘲弄的表情。

“我倒真想,”他嘟囔道,已经被瓦尔瓦拉·彼得罗芙娜的巧妙的奉承说得心花怒放,“现在我倒真想坐下来好好写我的《西班牙史话》……”

“我……马上回来,”斯捷潘·特罗菲莫维奇在另一个房间里叫道,“瞧,我不是又回来啦!”

最后,一切都得到了解释!半夜两点。这囚徒本来一直出奇地安静,甚至都睡着了,这时突然喧哗起来,开始用拳头发狂地打门,用过人的膂力把门上小窗户的铁条都拧了下来,打碎了玻璃,而且划破了自己的手。当卫士长带领一小队士兵和钥匙赶来,命令打开牢门,准备向这个发狂的囚徒扑过去把他捆起来时才发现,这犯人害了非常严重的酒狂症,只好把他送回家去交给他母亲管教。一切顿时得到了解释。我们的三位大夫都发表了高见,他们认为,这以前的三天,病人可能已经处在一种谵妄状态,虽然看来他的脑子还清楚,而且诡计多端,但是他的理性与意志已经不健康了,这已为许多事情所证实。由此可见,利普京早就看出了这点。伊万·奥西波维奇是个很随和且很重感情的人,他感到很过意不去,然而有意思的是,连他也认为,尼古拉·弗谢沃洛多维奇即使精神完全正常也足以干出任何疯狂的行为来。俱乐部的衮衮诸公也感到十分惭愧,同时也感到十分困惑,他们大家怎么就没看到这只大象呢?居然把对这一切怪事的唯一可能的解释都放过去了呢?自然,也出现了一些怀疑派,但是未能坚持多久。

“啊,您去换衣服了!”她嘲笑地打量了他一眼(他在毛衣上加了件外套),“这样对咱们要进行的谈话倒的确比较合适。劳您驾,您倒是坐呀。”

再过一刹那,不用说,这个可怜的老人非吓死不可,但是这恶棍发了慈悲,松开了耳朵。这整个吓死人的恐惧持续了足有一分钟,在这以后,这老人似乎发作了什么病。但是半小时后,Nicolas就被逮捕了,暂时关进了拘留所,锁在一个单独的小号里,门外有特派的哨兵把守。这决定很不讲情面,但是我们这位好脾气的省长太愤怒了,因而决意一切由他负责,甚至得罪瓦尔瓦拉·彼得罗芙娜也在所不惜。使大家感到惊愕的是,这位太太怒气冲冲地急忙去谒见省长,要求他立刻作出必要的解释时,竟在门外的台阶旁遭到了拒绝,不予接见;她没有下车就无可奈何地打道回府了,不相信自己竟会受到这样的怠慢。

她开门见山地说明了来意,语气生硬而又语词恳切。她还暗示了一下他急需的那八千卢布。还详细地谈了陪嫁。斯捷潘·特罗菲莫维奇瞪大了两眼,在浑身发抖。他什么都听见了,但就是莫名其妙。他想说话,可是声音断断续续,语不成声。他只知道一切只能像她说的那样去办,反对和不同意都无济于事,他已经无可挽回地成了一个准备结婚的人了。

“Nicolas,您的心地是善良的,高尚的,”老人似乎不经意地切入话题,“您是一个非常有教养的人,一向出入上流社会,而且在这里,直到现在,您的举止行为一直堪称表率,因而使受到我们大家尊敬的令堂颇感放心……可是现在一切又蒙上了一层迷离惝恍、大家颇感危险的色彩!我是以尊府的通家之好,以一个真心爱您的上了年纪的亲人,以一个您不能对之见怪的亲人说这番话的……告诉我,究竟是什么促使您干出这种放肆的行为,干出这种无法无天和毫无分寸的行为来的呢?这种仿佛在梦魇中干出的越轨行为究竟意味着什么呢?”

“嘿,您瞧,不是正好凑到一块儿了吗。”

最后同省长也进行了谈心。我们的可亲可爱而又好脾气的伊万·奥西波维奇刚刚回来,并且刚刚听取了俱乐部的热烈申诉。无疑,应当采取某种措施,可是他却感到为难。我们这位好客的老人家也似乎有点怕他的这个年轻的亲戚。不过,他还是决定说服尼古拉·弗谢沃洛多维奇向俱乐部和向被侮辱的人道歉,但是道歉的方式必须说得过去,如果需要的话,也可书面道歉;紧接着又温和地劝他离开我们这里,比如说,可以到意大利或者到国外随便什么地方去增加点阅历。这一回,他是在客厅里接见尼古拉·弗谢沃洛多维奇的(换了别的时候,他可以凭他是亲戚这一身份,不受限制地在整个官邸随便溜达),这时,有教养的阿廖沙·捷利亚特尼科夫(一名官吏,而且他在省长家被视同一家人)正在一边的一张桌子旁拆阅公文;而在隔壁的一个房间里,在紧挨着客厅房门的一扇窗户旁,端坐着一位外地来的胖大敦实的上校,他是伊万·奥西波维奇的朋友和过去的同僚,他正在读《呼声报》,不用说,他根本就没有理会客厅里发生的事;再说他坐在那里,还背对着客厅。伊万·奥西波维奇先是绕了个大弯儿,声音也低得近乎耳语,但是说得仍旧有点乱。Nicolas的样子很不友好,根本不像是亲戚间谈心,他面容苍白,低头坐在那里,双眉深锁地听着,仿佛在克制着剧烈的疼痛。

“但是……她?您跟她说了吗?”

“Nicolas, Nicolas!”这个受害者又哼哼道,“好啦……开开玩笑也就够啦……”

“Mais, ma bonne amie,我已经是第三次结婚了,而且我这把年纪……而且是跟这么一个孩子!”他终于说道,“Mais c'est une enfant!”

阿廖沙和上校还没来得及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再说他俩也看不清,因此一直认为他俩在说悄悄话,然而老人绝望的脸却使他俩颇感惊慌。他俩瞪大两眼面面相觑,不知道他们是否应该像事先说好的那样冲过去帮忙呢,还是再等一会儿。Nicolas也许觉察到了这点,因此就更疼地咬了一下他的耳朵。

“谢天谢地,这孩子已经二十岁了!请您别把眼珠子转来转去,劳驾了,您不是在演戏。您很聪明,也很有学问,但是在生活上您一窍不通,经常需要有个保姆来伺候您。我死了,您怎么办?而她却可以做您的好保姆;这姑娘很谦虚,很有主意,而且懂道理,再说这里有我呢,我还不会马上死。她是个能在家里坐得住的姑娘,是个百依百顺的天使。这个好主意我还在瑞士的时候就想到了,您懂不懂,这可是我亲口告诉您的:她是个百依百顺的天使!”她突然厉声叫道,“您这里到处是垃圾,她会收拾得干干净净,有条不紊,一切都会像镜子一样……唉,您莫非在幻想:有这么一位如花似玉的姑娘,我还得苦苦哀求您,给您列举所有的好处,给您做媒不成!倒是您应当跪下来求我……噢,您这没主见,没主见而又意志薄弱的人啊!”

“Nicolas,您开什么玩笑!”他无意识地哼哼道,声音都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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