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她牵着他走出楼洞,像牵着一条狗或是一只别的什么畜生。天上下着蒙蒙细雨,打湿了他的眼皮,使他的眼前蒙蒙眬眬。他用手攥着绳子,防止被勒死。一个圆溜溜的物体从他面前飞过去,吓了他一跳,随后他看到跑过来一个光脑袋的半大男孩,浑身湿漉漉的,沾满泥巴,去追他的足球。他歪着头,求饶道:
“小姑奶奶,放开我吧,让人看见,多不雅观……”
她一顿绳子,绳扣立刻又紧了,说:
“你知道他是谁吗?”
老女人摇摇头。
“他是市长!”
老女人急忙爬起来,手扶着楼梯栏杆,浑身哆嗦。
侦查员心中不忍,忙说:
“休想!”
他说:
“老大娘,你腰也断了,腿也断了,肠子也断了,肾也破了,不去医院,在这儿等死吗?”
“死我也要拽着你垫底!”老女人斩钉截铁地说。说话的同时,他感到她的双手使足了力气。
侦查员绝望地叹了一口气。他看看楼梯,看看垂死的鲫鱼和鳝鱼,看看破碎的玻璃外边那一片灰暗的天空,不知如何是好。一股浓烈的酒糟味从外边涌进来,还有当啷啷敲打铁皮的声音。他感到浑身发冷,非常想喝酒。
“老大娘,我带你去医院检查。”
女司机说。
“你给我松绑。”
他为她松绑。椅子落在地上。她活动着胳膊。侦查员转身就跑。他听到她在后边追赶。
侦查员跑出楼门洞子时,被停放在那儿的自行车挂住了衣服。自行车“稀里哗啷”倒了,衣服“嗤啦啦”破了,女司机从背后抛过来绳子,套住了他的脖子。她把绳子一紧,他立刻呼吸紧张。
这时,从他和老女人头上,传下来一阵冷笑。随着咯咯噔噔的鞋跟声,女司机身体挺得笔直,背后带着椅子,一小步一小步地,从楼梯上走下来。
他对着她尴尬地笑了笑。她的出现并没有让他感到害怕,甚至有些欣慰。与其被一个老女人缠住,不如让一个小女人缠住,他想,所以他笑了。一笑就轻松,仿佛绝望的阴霾天空露出一块希望的太阳。他看到她已经把那根勒嘴的手绢咬断,不由地更加佩服她牙齿的锐利。因为身体上绑着椅子,她走得很慢。下台阶时椅子的后边两条腿磕碰着台阶的边缘。他对着她点点头。她也对着他点点头。她停在老女人身边,身体一晃,像老虎摆尾一样,把椅子甩到老女人身上,他听到她恶狠狠地说:
“松手!”
老女人抬头望望她,嘴里嘟嘟哝哝,好像在骂人,但手却松开了。侦查员立即退了几步,与老女人拉开了距离。
她对老女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