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妈妈倒抽一口气。
蕾妮毫无感觉,肯定不觉得意外。
他站在那里,面向她们,长发绑成凌乱的马尾。他的脸淤血,有点儿歪掉,一只眼睛发黑。他穿着蕾妮最后一次见到他时穿的衣服,脖子上有干掉的血迹。
妈妈带她出去,她们坐上卡车。老旧的破车发动时一阵呛咳,她们出发回家。
在漫长的车程中,妈妈紧张地不停说话。她一路指出很多东西要蕾妮看:回转湾退潮、大白天就停在鸟屋酒馆外的车辆、在俄罗斯河钓鱼的拥挤人潮(因为大家挤在一起,所以称为肉搏钓鱼)。平常蕾妮很爱这段车程,她会寻找高处山脊上看起来像白点的大角羊;她会仔细观察库克湾,有时候能看到灵巧神秘的白鲸。
现在她只是默默坐着,没受伤的手放在腿上。
到了卡尼克,她们把车开下渡船,慢慢开过有防滑条的金属坡道,经过老旧的俄国教堂。
经过酒馆时,蕾妮刻意不看。即使如此,她还是看到门上“因事公休”的牌子,以及放在前面的花束。回到家,妈妈把车停好之后下车。她绕到蕾妮那边帮她开门。
她有没有微笑表示感谢?好像没有。就连这么简单的事情她也做不到。这种紧紧攫住她的抑郁,不同于她体会过的所有情绪,令人窒息、沉重无比,让一切失去色彩。
她们在等候室找到汤姆,他端着保丽龙杯喝咖啡。爱莉斯佳坐在他身边看杂志。她们一进去,他们父女都想挤出笑容,但都失败了。
“对不起。”蕾妮对他们说。
沃克先生走过来,碰碰她的下巴,要她抬起头来。“不要再说这种话。”他说,“我们阿拉斯加人很强悍,对吧?我们的迈修会撑过来。他会活下来。等着瞧吧。”
然而,差点儿杀死迈修的,不正是阿拉斯加吗?阿拉斯加明明那么……充满生命力,那么美,怎么也会那么残忍?
蕾妮侧身下车,走过高草丛的时候,她很庆幸有妈妈在一旁扶持。羊群啼叫,一起挤在铁丝网畜栏门前。
小屋里,奶油色调的八月阳光透过肮脏的窗户照进来,光束中可以看到灰尘飞舞。
屋里很整齐,没有碎玻璃,没有摔在地上的提灯,没有翻倒的椅子。
那天发生的事情没有留下半点儿痕迹。
味道很香,烤肉的香味,几乎在蕾妮察觉香气的同时,爸爸从他的房间走出来。
不,错不在阿拉斯加,是她害的。迈修的第二个错误。
爱莉斯佳过来站在爸爸身旁:“蕾妮,不要放弃他。他很坚强。妈妈过世的时候,他都撑过来了。这次一定也没问题。”
“我要怎么知道他的状况?”蕾妮问。
“我会在广播上报告他的最新消息。‘半岛油管’,晚上七点播出。你听广播吧。”
蕾妮木然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