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II 那次事故/母亲的故事/骇人的布道/告别
他抓住她的双肩——轻轻地,并不使劲,她说道——但是当他低下头凝视她的脸时,他的双眼就像着了火一样。“有多糟糕?劳拉,他们伤得有多重?”
母亲开始哭泣。“他们都死了,查尔斯。我很抱歉。”
他放开她,双臂颓然落下。“不会的。”他说。用的是男人陈述一个简单事实般的语气。
“我本该开车来的,”母亲说道,“我本该开着旅行车来的,对,我没动脑子,就这么走过来了。”
“他怎么可能听得见?”她冲天花板问道,我就坐在她旁边,“第一次敲的时候,我手指关节几乎都没碰到木门。”
第二次她敲得更用力了。他打开门,透过纱窗看见她。他手里正捧着本大书,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记得书名——《质子和中子:电所不为人知的世界》。
“你好,劳拉,”他说道,“你没事儿吧?脸色怎么这么苍白。请进,快请进。”
她进了屋子。他问出什么事儿了。
“发生了一起可怕的事故。”她说道。
我跟她在房里又待了三个小时,直到特里来接替我。她中途可能睡了一会儿,但她现在是醒着的,我不顾一切地分散她的注意,别让她的身体继续蚕食自己。我什么话题都能拿来说,只是刚巧提到查尔斯·雅各布斯。我问她知不知道他离开哈洛后下落何方。
“噢,那真是段可怕的岁月,”她说道,“他老婆孩子出的事儿真是太可怕了。”
“是的,”我说,“我知道。”
我垂死的母亲十足轻蔑地看着我。“你不知道。你根本就不懂。可怕就可怕在这不是任何人的错。当然不是乔治·巴顿的错,他只是癫痫发作。”
然后她就跟我讲了我先前告诉你们的事情。她是从阿黛尔·帕克的口中听来的,阿黛尔说那垂死女人的画面在她脑中挥之不去。“我永远忘不掉的,”妈妈说,“是他在皮博迪家尖叫的样子。我从不知道一个男人竟可以发出那样的声音。”
他脸上的忧虑更凝重了。“是迪克(理查德的昵称)还是你们家孩子?要我过去吗?劳拉,你先坐下,你看上去好像随时都会晕倒。”
“他们都没事儿,”她说,“出事儿的是……查尔斯,出事儿的是帕齐,还有莫里。”
他细心地把那本大部头在厅里的一张桌子上放好。估计她是这时候看到书名的,她能记住书名我并不惊讶;这种时候,人们往往什么都能注意到,而且什么都能记得住。我就亲身经历过。我宁可不要这种经历。
“他们伤得有多重?”她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又问,“他们是在圣斯蒂芬吗?肯定是那里,那是最近的医院。我们开你的旅行车好吗?”
圣斯蒂芬医院在罗克堡,不过他们被送去的当然不是那里。“查尔斯,你必须做好心理准备,承受一个可怕的打击。”
多琳·德威特,弗纳尔德的妻子,给我妈妈打电话交代了噩耗。她第一个给劳拉·莫顿打电话是有道理的。“必须得你来跟他说。”她说道。
母亲一想到那个画面就吓坏了。“噢,不!我做不到!”
“你必须做到,”多琳耐心地说,“这不是电话说说就了事的那种,而且除了玛拉·哈灵顿那老乌鸦之外,你是他最亲近的邻居了。”
母亲所有的沉默内敛都被吗啡一扫而空,她跟我说:“我鼓起全部勇气,但一出门勇气就都没了。我转身跑回茅房去拉屎。”
她从我们住的小山丘下来,穿过9号公路,来到牧师宅邸。虽然她没说,但我可以想象这是她这辈子走过最漫长的一段路。她敲了门,一开始他没应门,不过她能听到屋里收音机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