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X 枕畔读讣告/又见凯茜·莫尔斯/铁扉公寓

你其实清楚我为何而来，我心想。接着我又有了一个让我更不自在的想法：你其实一直在等我。

一度供服务生给温泉爱好者和酒鬼的车卸货的门廊下面，停了一辆毫不起眼的福特金牛座，雅各布斯是用真名来注册的。我把车停在其后，走着台阶上了一个像足球场那么长的走廊。我伸手想按门铃，但我还没来得及按，门就自己开了。阿尔·斯坦珀穿着20世纪70年代的灯笼裤和一件扎染T恤衫站在我面前。他比起我上次在帐篷复兴会上见到时又发福了，体形看上去就像一辆搬家卡车。

我让自己忘了那个念头。

他举手做了喊停的手势：“别含沙射影了。杰米，你跟我不必来这套。你我命运纠缠至此，根本用不着来这套。”

乐意如此，对我这种人来说，厨房已经够好了。不过在他带我前去之前，传来另一个声音，一个我熟悉的声音惊呼道：“杰米·莫顿！你来得真是时候！”

“我不相信命运，正如你不相信上帝。”

“到厨房来。”嗓音是温暖而饱满的“灵乐教父”的声音，但脸上表情却在说，你这种人去厨房就够了。

他转身对着我，再一次给我那种只有牙齿没有热度的微笑。“我再说一次：够了。你告诉我你为何而来，我告诉你我为何见到你很高兴。”

“关节炎？”

“家人呢，还好吗？”

“对，但不算太糟。”

“五十三了。”

“真稀奇，你怎么不用你的圣戒来给你自己治治，还是说这么做算是自虐？”

“你怎么不叫他丹尼牧师？”我问道。（其实更是揶揄。）

除了直说还真没别的办法。“我是来让你停止你的治疗的。”

他没跟我握手：“我不知道你想要什么，但雅各布斯先生不希望任何人打扰。他有很多工作要做，而且他健康状况不佳。”

他继续小口喝着柠檬水：“我为什么要停止，杰米？我的治疗不是对很多人大有好处吗？”

“你好，斯坦珀先生。我是杰米·莫顿。我是你的早期作品的忠实粉丝。”我把手伸过去。

他点点头，不住地握我的手，仿佛政治家在拉选票。“好远，好远。你多大了，杰米？”

他凝望窗外的美景，没有作答。又浓又粗的灰色眉毛——一字眉，在他那双凌厉的蓝眼睛上拢了起来。

我跟他握了握手：“查理，我们离塔尔萨真是好远好远了，你说是不？”

“还是因为你害怕后遗症？”

他来到大厅，稍微跛足，而且略向右倾。他的头发几乎全白，已经退到太阳穴后面，露出光亮的头皮。他那双蓝眼睛却依然犀利如初。微笑时嘴唇后收，看上去（至少在我看来）仿佛有点儿贪婪的味道。他越过斯坦珀，视那个大块头如无物，然后伸出右手。他今天右手上没有戴戒指，不过左手上戴了一个朴素的金戒指，很细且有划痕。我确信与之相配的那枚戒指已经埋在哈洛镇公墓的土壤之下，而戴着戒指的手指也不过是白骨而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