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 兰州
她们愈谈愈相信这个说法,柔安记得春梅看过遏云在兰州拍的照片。
“你为什么要戴这个?”她指指黑孝布说。
“他想害我,所以也想害我的朋友,但是我不相信春梅会狼狈为奸。”
“你睡吧。老天有眼。我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不相信世间的恶人能逃过报应。”
“谁也不知道。他们已逼近了,势力又一天天强大。主席人缘极差,手下的汉军和白俄人都不喜欢他。回人要他辞职,并答应他下台就不打了。汉人军官或白俄人有一天也许会把他干掉,上一任主席就是在宴会上被杀的,那边很容易出这种事情。”
“孩子在动了。”她感受到轻微的压力,就告诉唐妈。
第二天柔安出去,花七十五块钱买了一件带深棕绒线的黑羊毛外套给李飞,又写了一封长信给他。第二天她把包裹送到小包的旅社,庆幸自己交到这么一个朋友。
夜里瞎猜也没用,不过她心里一直耿耿于怀。她恨她叔叔,仿佛她已经确定是他通知警方的。这时想起父亲,不免又感到孤独无依。
柔安把心中的想法告诉他:“恐怕是我来了,才给你和遏云惹下麻烦。”
“他说他已自认是你的丈夫了,他随时想念你。我见过你,可以了解他的心情。”
“我们得拍电报给老范,只是我不知道该怎样起笔。文博在西安颇有势力,也许她到那儿,他可以想想办法。大家都清楚,她不可能用切石钻杀死卫兵,也没有仇人要置她于死地。”
柔安直挺挺着,眼睛注视炉火,火光映在她脸上,红扑扑的。悲哀的沉思表情使她看起来像一个年轻妈妈,她开始介绍她的家庭,以及她来这儿的经过。
“你认为如何?”柔安说着,看看如水憔悴的面庞。
第二天十点,范文博来了,围巾裹到颈部,黑长袍外面罩了一件大衣。他打量这栋小房子。床铺还没有收拾,房里乱糟糟的。柔安看出他不以为然的神色。
“我怎么知道我离开了那栋屋子,叔叔还不放过我们呢?况且春梅也不是那种人。”
“如水不该把你安顿在这么邋遢的地方。”他说,“这里冷得要命。”
“你不该把照片给她看。”
柔安叫唐妈添几块木炭,炭火噼噼啪啪燃起来,发出一股浓烟。“还不坏嘛。”她说。然后她瞥见他袖子上的黑布,面色不觉一凛。
“李飞和我团圆后,”她说,“我们一定送你一份大礼。”
早上她发现遏云的父亲很早就出去了。如水说:“老崔也许去向朋友们打听消息。”
“你们会团圆的。”
思绪紊乱涌入脑海——大抵是猜测遏云的命运,如水和文博的下场,为他们担心——想到李飞音讯渺茫,又想到自己。胡思乱想,终于睡着了。
“回军攻入迪化的机会多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