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　兰州

“叫她别想逃，后门也有人把守。”

柔安低下头：“我觉得不好意思。我猜你已经告诉她了。”

“警官，你一定要喝杯茶再走。”乔太太说，“她去准备，你坐坐。”

“是的。”

他浏览房里的一切，走到餐桌旁，把帽子放在桌上，眼睛瞥见柔安。

“很高兴你欣赏她。”

“我很抱歉，公事就是公事。我有什么办法呢？”

“欣赏她！你不知道，那么迷人的少妇用那种口吻说话，对男人有多大的魔力。老天无眼，那老狗根本配不上她。”

“拜托，行行好。你不知道他们在西安会怎么对付她！”

“十块钱。”

“她一个人来看我。柔安，你不知道你有一个了不起的嫂嫂，她也许是我见过的最出色的女子。老陆说有一个大夫邸的少奶奶来看我，你可以想象我多么吃惊。”

“周薪多少？”

柔安插嘴说：“她穿什么衣服？”

警官似乎很想找人聊聊。

有时老范的口气浪漫得吓人。柔安忙把歪念头推出脑海，问起香华的现况。文博说，“他没有参加祖仁的丧礼，所以没见到她，不过听说香华打算回上海娘家去。”

“那要看西安方面的决定。这件事和我们无关，我们只送她去听审。真可怜，她是这么一个漂亮的小姑娘。”

柔安把李飞写给母亲的信交给他。

老崔眼泪都流出来了：“警官，她会不会有事？”

“你没有问起李太太？”他说。

他的语气充满少见的热情：“好像是一件棕色的绸衣吧，反正她显得很优雅，我从来没听过谁说话像她那么得体。她先为自己的冒失而道歉，然后说你曾告诉她，我是你的朋友，也是李飞的朋友。后来她显得有些腼腆，又不像是真的害羞。‘范先生，’她说，‘你也许会误解。我是杜家的一分子，说话应该也像杜家人。我是以杜家女子的身份发言，但是我不愿意说，杜家一切都是对的。柔安是我三姑，我直叫她柔安。我也不能说柔安的一切都没有错误，她和李飞怀了这个孩子，当然对家里不是一件体面的事。不过老头子赶她出门，我一直很不安。家务事最复杂，我不想麻烦你。不过她毕竟代表她父亲那一房，老头子真该尊重他哥哥生前的回忆。父亲一死，她就被赶出门，实在不应该。祖先的遗产有时候是福，有时候却是祸。我看她出门，觉得年轻轻的少女孤零零一个人出外，实在很不好。她说要跟你去兰州，我觉得安心多了，所以我现在才来找你。我得说明一件事，有一天老头子向我要柔安的地址，他听婆婆说，柔安正和那位大鼓名伶在一块儿。都怪我不好，是我告诉她的。老头子坚持要知道她住在哪儿，我没有说，可是他找到了我收藏的那张地址。没想到他会掀起这件大祸，你得相信我。’最后她把替你宝宝准备的一包东西交给我，要我向你解释。‘我交给你。’她说，‘你送去给柔安吧，我不想听她的新址了。’”

“在一户人家教国语。”

柔安热泪盈眶，沿面滚下：“没想到落难时期，姻亲比血亲更周到。”

“你在这边干什么？”

“我想杜家有这么一个女人真幸运，你叔叔那混账才配不上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