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三岔驿别庄
经过一个很陡的下坡路,然后路就渐渐平坦了。“我父亲病了。”她说,“我们明天必须上山去看他。”
“去哪里?”父亲马上问道。
柔安站起来,拉拉弄皱的毛衣。
柔安轻快地走上通往门廊的花径。古旧的花钵摆在墙边,里面却是空空的。一棵巨大的木兰树长在近篱笆门口,叶色深,还有棕色的花苞。花园里杂草丛生,显得非常荒芜。
父亲看她激动的表情说:“好,我们再看吧。”
“他是个回教徒的小孩。当一个名叫白狼的乱贼首领一路烧杀掳掠时,他的父母被杀。那时他只有六岁。我父亲在洮州发现他,把他带到这儿。他不会说汉话,学的第一个字就是‘蛋’字,他很高兴,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念,就这样‘蛋’变成了他的名字。”
喇嘛庙的黄昏并不如想象中那么寂静、荒凉。小鸟的晚唱,乌鸦的嘎啼,老鹰盘桓的尖叫,与僧侣念佛的钟鼓声融合在一起。庙坛上传来嗡嗡的人声,低长的螺角和木鱼声,反映出晚祷的气氛。
“蛋子。这名字好怪。”
“飞,进来吧。”她说,像一个骄傲的女主人。她拿出一些钱,叫阿三付给骡夫。等阿三出门,他太太也下厨去后,柔安把行李打开,取出李飞母亲托她带的包袱。
她小脸涨得通红,唇边也泛起了微笑。
这时他只向柔安眨眨眼,并没表现难为情。
“你认识他多久了?”
“是的,我整整一年没来了。”她很快活地对这妇人说,“你已见过李先生了。我们已经订婚了。”妇人盯着李飞瘦瘦的身影半晌说:“小姐,为什么李先生没告诉我?”
喇嘛庙好似一座小城。俗人区是给香客和嘉宾用的,里面有不少男女,凉台的木板也不断传出过客的脚步声。
“我小时候常来这里抓螯虾。”她说,“有一个回教徒的小男孩,大我一岁,我们常去浅水滩。他是个游泳好手,当我在钓鱼时,他就到水里玩耍,一丝不挂地在石头上跳来跳去。只要鱼一吃饵,我总是叫他帮忙,他就跃入水中,游向船边,帮我解下鱼钩,再钩一条鱼饵上去。现在再也看不到蛋子在附近逗留了。每次我来到三岔驿,我总是想起小时候和蛋子游玩的时光。”
晚餐时柔安愉快地坐在一张小方桌旁,父亲在她旁边,李飞坐在她对面。她已经脱下长袍,穿一件深紫色的外衣和黑色的棉裤。她看见父亲给李飞倒了一杯酒,李飞毕恭毕敬地站起来,用双手去接。她从来没看过李飞这样拘谨。
她直往前走,比李飞慢半尺左右。和风吹过日晒后的草地,带来了桃树和松树的芳香。一群村民和孩子听到他们来了,就走到路上看他们。柔安一一地向大家打招呼。
吃完饭,她说:“爸爸,我今年夏天就毕业了,我要你来参加典礼。李飞要远行呢。”
“两个月左右。”她低下头,眼中漾起一缕柔情,又抬头颤声说,“爸爸,我了解他,也爱上他。我约他来这里,就是要你见见他。他开头难免害羞,等你认识他,就会喜欢他了。”
阿三的太太达嫂站在门廊上:“小姐,你回来了。”
“他很有礼貌。古文学的修养如何?”
“现在没有人来住了。”柔安几近辩解地说,“这花园没有适当地照顾。”
“还可以。但是,爸爸,现在的年轻人绝对比不上你。他很聪明,学得也很快。可是他不敢来见你,因为你是大学者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