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媚新贵魍魉现丑态 慊吏情明君空愤懑
“晓岚,我专门打听你了,明儿也不当值军机。我们久不见面了,趁着给佳木接风,说说话儿不成么?”
众人哗然大笑,正待评说时,和珅匆匆走来,在阿桂身边悄悄说了几句话。阿桂小声在纪昀耳旁说道,“傅六爷来了,在驿馆等着,有要紧事……”纪昀便也起身。钱度也就站起身来。
“桂爷!我们是给您接风的,无论如何得赏个脸!”
“晓岚,我带着幅唐伯虎的仕女图,你得鉴赏鉴赏……”
吟到这里,他突然觉得失态露才,戛然止住,竟不知如何是好,众人素知他富商出身,手面阔绰好客豪爽而已,说出话来都着三不着两别字连篇,谬误百出,忽然见他咏出这好句子,也都愣住。纪昀至此已知马二侉子装傻,也不说破了,只问“这个妄想心不坏,只是哪里弄得这么多钱呢?——你似乎没有念完的……”
“晓岚,你想要的那对蒙恬虎符,我给你带来了!”
“做官。”马二侉子已恢复常态,“官做得越大,离妄想心越近——中堂明鉴!”
“我叫冯清标,我叫冯清标!记得关帝庙大廊房我们赌输了钱,一道儿烤白薯充饥的事么?”
钱度听着众人乱哄哄的喧嚣,活似一群饿死鬼闹钟馗,觉得他们丢人现眼没皮脸,想想又可怜他们。笑嘻嘻冷坐一边啜茶,突然认出一个熟人,因高声叫道:“吴清臣!你不是岳浚抚台的刑名师爷?刘康案子里我俩一处当证人,关在一间屋子里吃死人饭三个月——如今把我忘了!”
阿桂笑问:“这是‘红章京’了,那‘黑章京’呢?”纪昀咏道:
“纪中堂……”
篾篓作车驴作马,主人如鼠仆如猪。
“阿桂……”
“做官!像做到我这地位,俸银、养廉银、冰炭敬加到一处,一年也就几千两,哪得那套富贵?”
“阿桂,贫贱之交不可忘!忘了那年你去九叔那打秋风,还是我陪你在东厨房吃冷饭的!”
“那是因为您没生出妄想心。”马二侉子笑道,“真要兑现这妄想心,非刮地皮不可!——我索性就念完它——”因大声道:
“我们虽然官小,比那些大佬们有情分……”
蚂蚁骨里熬脂油,臭虫身上刮漆粉,咱家官场老光棍——你若吝啬不许刮——我……我……榨断伊的脊梁筋!
悄然溜到军机处,低问中堂到也无?
“桂爷……”
马二侉子此刻酒酣兴放,已忘却形骸,抱手哈哈大笑,以箸击盂道:“我也不会对戏名,今儿场面杂烩汤一锅,不免也打油一首凑趣儿!”因亢声道:
“晓岚……”
君不见世人生就妄想心,妄想心!黄金楼台地铺银,高车怒马奴如云,娇娃娈童锁春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