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回 凉风镇月夜逢刺客 牛皮帐老拳释仇隙
旧闻天宇原知向,今詟雄锋不可撄。
大家都停住静听,心里比较哪个营唱得好,傅恒叫过王小七,说道:“去看看,海兰察在干什么?军无凯歌兵气不扬,别人都在唱,他那里怎么静悄悄的?”
傅恒脸色阴沉,双手轻据木图,喑哑的声音带着沉重的威压,说道:“方才是你七人对我一人!身已就擒,还敢饶舌?你们的尸体也会泡在这长江里喂鳄鱼的!”
降戎奉檄皆鹰犬,兔有山前得脱么?
他的目光凶狠异常,卓玛似乎怔了一下,随即坦然,无畏地望着满帐清兵将官,不屑地哼了一声。
阵合将军飞羽箭,战酣勇士掣雕戈。
当兵的本来胆子大,
那女子极轻蔑地瞟一眼傅恒,高傲地仰起了头,说道:“莎罗奔是我父亲的弟弟。我是色勒奔故扎前妻的女儿——我叫色勒奔,不叫莎罗奔!”
说话间便听海兰察营里歌声骤起,却不是兵部颁下来的凯歌那般文绉绉的,兵士们竟是扯着嗓子直声吼叫:
“是么?”卓玛这一说,不但军帐中将佐们诧异,连深知底蕴的傅恒也吃了一惊,他目视着烛火,眼睛瞳仁灼灼生光,心里急速转着念头,舒了一口气,俯仰了一下身子,说道:“你说的不对了。色勒奔——你的父亲,是莎罗奔杀死的,他还抢走了你的继母朵云——你看,我不是对你们一无所知吧?莎罗奔背叛朝廷,抗拒天兵,你要报杀父之仇夺母之恨,你该帮我的,怎么反来刺我?嗯?!”卓玛直盯盯看着傅恒,说道:“你们汉人都是蠢猪!——当恶狼围起羊栏的时候,所有的羊都会抵抗恶狼。这个道理你懂吗?”
王小七儿答应一声“是”说道:“说的大女婿是文秀才,二女婿是武秀才,三女婿是个泥脚杆子二百五。”他这一说,众人已是笑了。王小七也笑,说道:“大家作诗,要有‘圆又圆’,‘缺半边’,‘乱糟糟’,‘静悄悄’的话。大女婿说,‘十五的月亮圆又圆,初六七八缺半边;前半夜:乱糟糟,后半夜:静悄悄。’丈人便说好,丈母就斟酒给女婿。二女婿说‘月饼做的圆又圆,我咬了一口:缺半边;嚼在嘴里:乱糟糟,咽到肚里——静悄悄!’丈母就夸奖:‘到底是文武秀才,这诗做的真不含糊!’三女婿见俩连襟儿得彩头,就说:‘我也有诗——丈人丈母圆又圆!’老丈人丈母两个都说‘不通’,女婿又说‘——死了一个:缺半边。一个死了:乱糟糟,一齐死了:静悄悄!’——后头还有笑话,怕主子这边有事,忙着就赶回来了。”
“来人!”
接着中军左近兵士也应和唱歌。
“在!”
一一尽泥首,夜来刁斗静无声!
“把他们统统拖出去!”
傅恒格格一笑,说道:“可惜我也不是汉人,当不得这个‘蠢猪’——如果说我是蠢猪,莎罗奔派你来刺我,你不是被蠢猪生擒活捉了么?”
“什么将带什么兵。”傅恒笑谓马光祖等人,“海兰察精灵机智,自己另有一套——他说什么笑话,讲给我们听听。”
“那是你们人多势众——”
“奴才不敢偷懒。刚才各营又转了一遭儿。”王小七道:“兆惠军门是请把总以上军官兑会儿吃月饼喝酒,海军门也叫的是把总们,和他的亲兵在沙滩上摔跤练拳头。还说了个八月十五招呼傻女婿的笑话儿,奴才笑得肚子疼呢!”
“还是的嘛!”傅恒抚了一下受伤的左臂站起身来,在木图边悠着步子,平静地说道:“可见你也知道我们得天时之正。逆天行事祸不旋踵,所以——”卓玛一脸讥讽的笑容,打断傅恒的话:“所以前头有个庆复,接着又来个讷亲!前后丢了十几万条尸体在金川,泡在泥坛里,冬天都是臭气熏天!”转脸叽咕向藏民们译了,藏民们听得哈哈大笑,军将们也想笑,低了低头,没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