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她一巴掌打在格雷戈里脸上。她不过是个小姑娘，他甚至没有躲闪。

格雷戈里无法让自己也挥起手。他转身走开了。

“卑鄙的家伙！”她尖叫着，“是你把他打发走的！”

他转过身来，靠在栏杆上，朝格雷戈里挥着手。

“还有护照。他到美国去了。”

一个小时后，他发现自己正在往米什卡走。他打算径直从旁边走过去，但往里瞥一眼的工夫，他看见了卡捷琳娜，她还像两个小时前一样坐在那里，面前放着一杯冷茶。他该把发生的事情告诉她。

“不！”她尖叫起来。

该怎么办呢？他觉得自己提不起精神去做任何事情。等罢工结束，他们会让他回工厂做原来的工作。他是个好工人，大家清楚这一点。眼下他也许应该去那儿，看看争端有了什么进展——算了，他还是别去自寻烦恼了。

格雷戈里只是点着头。

她盯着他：“他在哪里？”

“不，他很好。但他受到了谋杀通缉。”

“他不得不离开。”

“那是怎么回事？”她说，“列夫死了？”

“去哪儿？”

他无法让自己振作起来，悻悻地原路返回，穿过那片工业区。他眼睛盯着地面，没心思去提防警察。现在就算他们逮捕了他，也没什么要紧了。

“不！”她又喊道，“他不会离开我！你别这么说，永远不要这么说！”

格雷戈里的右胳膊没了手提箱的负担，感到一种奇怪的轻松。他穿过码头，低头看着深邃的黑色海水，脑子里闪过一个怪诞的念头：他可以往下一跳，一了百了。他抖了抖身子，他绝不能被这种愚蠢的念头俘虏。不过他仍然觉得沮丧，满心苦涩。生活从来没有让他成为赢家。

“冷静点。”

船长啸一声，他没有回头。

“不完全是。”他不知该如何把那个意外消息说出口。

实在找不出什么委婉的说法了。“他让我把船票给他。”

卡捷琳娜站了起来，一脸惊恐。“你怎么还在这儿？”她说，“你没坐上船吗？”

“你的船票？”

他走了进去。酒吧里空空荡荡，只有米什卡一个人在扫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