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汉尼洛尔正在和一个少女说话,后者看起来很早熟。女孩已经有了成熟女性的胸部和臀部,却生着一张娃娃脸。她坐在地上大哭,汉尼洛尔跪在她身旁,握住她的手轻声抚慰着。
“除非波兰建立有广泛代表性的政府,”斯特蒂钮斯又说,“否则大会不会承认现在的卢布林政府。”他直视着莫洛托夫,以范登堡纸条上的语句说,“不然我们会给世界人民做出背信弃义的肮脏示范。”
看见卡拉,汉尼洛尔起身质问:“老天啊,你上这儿来干吗?”
卡拉顺着花园下的地道走到实验大楼的地下室。和她预想的一样,连接地道和地下室的门那里有人在守卫。好在年轻的盖世太保看到白色的护士制服就挥手让她过去了。他也许很久都没什么事,已经疏于职守了吧。
所有人把目光转向了莫洛托夫。比利时外长给他找了个台阶下,可他会接受吗?
卡拉已经身在了转运站里。她不知道出去的时候会不会也这么容易。
光头双下巴的比利时外长提出了个折中方案。他提出动议,希望会议结束前波兰能及时地组成新政府,并派代表出现在旧金山的联合国大会上。
这里的气味比主楼更难闻,卡拉很快知道这是为什么了。地下室里挤了太多的人。几百个人被关在四间储藏室里。他们或坐或站,幸运的人可以找面墙靠一靠。他们身上都很脏,散发出一股怪味,像是都筋疲力尽了。他们用无动于衷的目光看着从门外走过的卡拉。
卡拉恐惧地发现,灯柱上竟然吊着几个男人,有几个竟然还穿着军服。大多数尸体的脖子上挂着写有“懦夫”或“逃兵”的牌子。显然,三人即决法庭认为他们有罪,对他们处以绞刑。纳粹杀了那么多人还不满足吗?卡拉痛苦得直想哭。
水龙头已经两天不出水了。不过,主妇们发现,每隔几个街区,就有一个多年不用的和地下井相连的老式水泵。这些水泵大多数已经生锈了,但惊奇的是,其中很多还能继续工作。因此,每天早上,在水泵这里,女人们都会端着盆盆罐罐来排队接水。
一路上,她三次找地方躲避交战双方的枪林弹雨。最后一次躲避时,她离犹太医院只有几百码,红军和德军似乎就在几条街外进行着枪战。射击非常猛烈,卡拉差点掉头就跑。汉尼洛尔多半逃不过被处死的命运,也许已经死了——卡拉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命也搭进去呢?但枪声暂歇以后,她还是迈开步子,继续往医院的方向行进。
卡拉出门了,排队取水。
到那儿时,已经是晚上了。医院在舒尔大街和伊朗大街的拐角处。街道两旁的大树已经长出了新叶。征用做转运站的实验大楼被重兵守卫着。卡拉本想走到士兵面前,解释自己的来意,但这样做似乎胜算不大。她琢磨着是否能从医院四通八达的过道里穿过去。
伍迪发现会议的风向开始不利于莫洛托夫。苏联代表团显然已经注意到了这一点。莫洛托夫激烈地和助理讨论着什么,他的声音非常大,连伍迪都能听出他语气中的怒火。他会走出会场吗?
几分钟后,她看到了汉尼洛尔。
英国外交部长安东尼·艾登直起身子,站起来表示支持斯特蒂钮斯。他说话很有礼貌,但言辞犀利。“我们政府没办法知道波兰人民支不支持他们的政府,”他说,“因为苏联及其盟国不让英国观察员进入波兰。”
医生的妻子不算漂亮,但她是个端庄的女人,五官鲜明。现在,她却骨瘦如柴,和绝大多数人一样,灰白的头发像枯草。她的脸颊下陷,无力地站着。
莫洛托夫看上去火气很大。
很好,伍迪心想,一天里收获了两场胜利。形势会慢慢地好起来的。
卡拉走进医院主楼。医院还在正常运行。所有的病人被转移到了地下室和过道里。医生和护士在煤油灯的光照下进行工作。厕所里一股恶臭,显然已经有段时间没被清洗了。这里唯一的水源是花园里的一口古井。
危机避免了。
诡异的是,德国士兵纷纷把受伤的战友往医院里送。这时,他们倒不顾忌这里的医生和护士是犹太人了。
他依然很生气,但不容置疑地微微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