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街上的战斗持续了好几个小时,然后中断了一会儿。黎明时,战斗重新开始。这时,外面机关枪的枪声和炮声一样清晰可闻,苏联人越来越近了。
赫尔南德兹夫人吃了一惊。伍迪猜想她大概不常遭到年轻人的反驳。她没有说话,但脸色逐渐苍白。过了一会儿,她站起身,没有任何解释便离开了客厅。伍迪不知道她想让自己干什么,但还没见到贝拉,他绝不会撤退。
一大早,卫兵送来了一罐清水似的汤和一篮被人丢弃的发霉面包。卡拉喝了汤,吃了面包,然后万般无奈地用了充满恶臭的厕所。
卡拉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她想安慰丽贝卡,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该对一个刚刚父母双亡的孩子说些什么呢?压抑的哭泣声继续着。过了一会儿,卡拉侧过身,抱住了丽贝卡。
“为什么找我?”
她很快就明白自己做得很对。丽贝卡把头压在她的乳房上,蜷起身体依偎着她。卡拉像对婴儿一样拍着丽贝卡的背部。哭泣声慢慢停止,丽贝卡终于进入了梦乡。
“我来找你。”
卡拉没睡。整个晚上,她都在筹划着该对转运站长官说些什么。有时候她赞扬他美好的天性,有时候她又以盟军的审判相威胁,还有些时候她会从对方的利益出发,冷静地跟他分析形势。
“我会为所有人打一张释放证明,”希尔德说,“我们先让他签下文件,然后再给他我们的声明。”
伍迪穿过客厅,走到贝拉站着的地方。
地下室没有卫兵,卫兵都在连接一楼和外侧通道的门边,因此犯人们可以随意在地下室里走动。希尔德走进多布尔克在地下室的办公室,先打了一份声明。汉尼洛尔和卡拉在地下室转了一圈,解释了她们制定的方案,并让所有人在声明上签了字。与此同时,希尔德为每个人打了份释放文书。
“我不知道。”
做完这些准备工作已经到了午夜。在第二天早晨多布尔克出现之前,她们没什么可做的了。
贝拉看上去很不安。“你来这儿干吗?”她问。
卡拉试着不去想被枪毙的事情。埃里克告诉她纳粹在苏联每组杀十二个人,纳粹在这的效率也差不到哪里去。很难想象他们会怎样痛下杀手,还是不去想为好。
伍迪站了起来,觉得自己心脏狂跳。一看见贝拉,他的脸上就浮现出笑容。贝拉穿着一条与她满头黑发和咖啡色皮肤形成强烈反差的淡黄色裙子。伍迪觉得,贝拉和乔安妮一样,穿得越简单越是好看。他想抱住贝拉,拥紧她柔软的身体,不过他还得等贝拉给他发出爱的讯息。
如果现在或第二天一早离开转运站,卡拉也许能逃脱被枪杀的厄运。她不是囚犯,不是犹太人,身份文件也完全对付得过去。她可以穿着白色的护士制服沿进来时的路出去,但那意味着抛弃汉尼洛尔和丽贝卡。无论多么想离开犹太人医院的地下室,卡拉就是无法做出这样的事情。
五分钟后,贝拉走进了客厅。
“可以从今天开始了解。愿意和我一起吃晚餐吗?”
卡拉躺在地上,和丽贝卡·罗森睡在一起。没有别的地方可以让她躺平。
“我们连相互了解都谈不上。”
过了一会儿,丽贝卡开始小声哭泣起来。
“因为我忘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