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惊惧缓和了黛西的兴奋感,她的心渐渐平静下来。她最后看了套房一眼,然后离开了。
“这个年龄的大多数人比他还糟。”劳埃德说。
走廊上没有任何人。
尽管收拾不是黛西的强项,但她还是把厨房收拾得干净了一些。“真是无法相信,”她轻声对劳埃德说,“这样还说自己应有尽有——他还觉得自己很幸运呢!”
她的记忆没错:贴着栀子花墙纸的墙边上放着几摞包着粗糙棉布、绑着捆扎绳,像大包裹一样叠放整齐的干净被单、被子和枕套。
他们找到了皮尔想要的照片。放这张照片的盒子里还有张年代更久的照片,照片上是上一代的伯爵。劳埃德吃惊地看着五英寸长、三英寸宽的墨绿色照片,前代伯爵英姿飒爽地穿着维多利亚年代军装。
套间里有股霉味,黛西打开窗户。房间里原先的家具还在:床、衣橱、五斗柜、写字台,以及一个放着三面镜子的蚕豆形梳妆台。她把香水瓶放在梳妆台上,然后用墙边的床上用品铺好了床。铺好的床单摸上去很凉。
两人开始在老照片和画作之间翻找。灰尘让黛西只想打喷嚏,但她的手并没停下来。
我已经走出第一步了,她想着。我替自己和爱人铺好了床。
想着将和劳埃德的交谈,她意识到劳埃德可能会吻她,接吻时他们可能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进而发生关系,接着在彼此的臂膀中躺上一整夜。
黛西说:“劳埃德,你怎么这么傻啊!”
她觉得他们必须谨慎一些。为双方着想,早晨劳埃德离开的时候一定不能被旁人发现。劳瑟已经有了怀疑:黛西已经从他非难和恶作剧的态度中发现了蛛丝马迹,似乎相比于劳埃德,她更该倾心于他似的。
“也许老伯爵和我的某个先人有过一段情,”劳埃德随便地说,“如果这位先人已婚的话,她可以推说孩子是丈夫的。我告诉你,我对自己是贵族家庭私生子的后代一点都高兴不起来——我是个社会主义者,如果出身贵族就乱套了。”
如果她和劳埃德能在其他地方进行命运中的这次对话就好了。想到西翼没人使用的那些卧房,她不禁一阵心动。劳埃德可以在黎明时离开,如果被人发现,没人会想到之前他和黛西在一起。黛西可以过一些时候衣着整齐地出现,假装寻找家里不见的财产,比如说哪幅画。事实上,为了让谎言听上去像是真的,她可以事先从储藏室里拿些东西到卧室去,好为自己说的谎佐证。
回到别墅以后,他们马上去了地下室。酒窖边的储物室非常庞大,里面的箱子和柜子都塞满了没用的杂物——装在瓶子里的轮船模型,用火柴搭出的泰-格温、一个小床头柜、一把插在剑套里的剑。
看着白色的枕头和带花边的粉红色床单,她仿佛看见自己和劳埃德动情地拥抱着,不顾一切地相互拥吻。她被自己的想象打动,几乎要昏厥过去。
“我知道你说的照片在哪儿,”黛西说,“我们回去帮你找。”
外面传来脚步声,和她刚才踏在地板上的脚步声同样响亮。会是谁呢?也许是来查看漏水水沟或损坏窗棂的修理工莫里森。她沉住气等待,心脏在脚步声越来越响又慢慢消失的时间里因为罪恶感而跳得飞快。
他们和皮尔谈了大约一个小时。劳埃德和黛西走之前,皮尔似乎想到了想要的东西,他看着墙上的一排照片说:“在老伯爵的葬礼上,曾经拍过一张照片,”皮尔说,“那时我还不是管家,只是个小听差,我们在棺材前站成一排。不像现在的小型照相机,那时我们用的是前面挂着黑布的立式照相机。毕竟,那还是在1906年。”
“如果你有络腮胡的话,就完全和他一样了。”黛西说。
周二早晨九点,培训生们都去上课以后,黛西拿着一个银盖掉色的香水瓶和一面小镜子到了上一层楼面。她已然产生了罪恶感。地毯拿掉了,她在地板上的脚步声响得骇人,似乎在宣告一个不贞妇人的到来。幸好卧室里没有其他人。
“看这张照片。”他把照片递给黛西。
黛西走进栀子花套间,她依稀记得这个房间是用来放被单和枕套的。走进套间时走廊里没有其他人。她飞快地关上了门,气喘得很厉害。她告诉自己,到目前为止自己还什么事都没做。
前代伯爵长得和劳埃德几乎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