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当然能找到。”
黛西一直和法西斯党人的大部队待在伦敦塔公园,没有看见打斗的情况。“报道里不是这么说的。”黛西说。她原本相信报上的话,还以为冲突是恶棍惹起来的呢!
“今天别去地下室了,我们在那儿会合。老时间见。”
劳埃德讲述了在卡布尔街阻止法西斯党人示威游行的经历。“我们平和地簇拥在一起,警察却高喊着‘肮脏的犹太人’对我们发起攻击,”他告诉她,“他们用警棍打我们,把我们推进了商店的玻璃橱窗。”
他看上去很担心。“我刚刚看见那张纸条,”他说,“你怎么样?”
黛西对劳埃德的态度变了。她不再挑逗他。看到他来,她总是很高兴,如果晚到了几分钟,她就会开始抱怨。她有时会戏弄他,但从不卖弄风情。她告诉他所有人都对她的流产感到难过:博伊、菲茨、碧、她在布法罗的母亲,甚至她父亲列夫。黛西对做了件让人看不起的事情无法释怀,问劳埃德自己是不是很蠢。劳埃德告诉她,他不觉得她很蠢,她做的事在他看来都不蠢。
劳埃德首先想到的还是她的身体情况。黛西的问题对他来说至关重要,他会想尽一切机会帮助她,他愿意献出整个身心为她服务。包括父亲在内,至今还从没哪个男人对她这么好过。
劳埃德和黛西谈到了战争。他们认为战争不可避免。英国和法国军队已经登陆挪威了,势必和那里的德军争夺控制权。盟军在挪威战场上处境不妙,报纸无法完全隐瞒这个消息。
“一切正常,”她说,“你知道栀子花是什么样的吗?”黛西一整个上午都在练习这段对话。
快到十一点的时候,几个培训生走进书房,拿着笔记本坐在绿色的皮椅子上,只是劳埃德不在他们之中。
劳埃德吃惊地竖起眉毛,黛西补充道:“我想确定他仍然安好,这是我作为菲茨赫伯特家一员的责任。照顾好家里的老雇员是有钱人家的职责——你知道这个吗?”
黛西知道,早上的最后一节课十二点半结束,那时培训生们都要去吃午饭。十二点半时,培训生们都起身离开了书房,但劳埃德还是没有出现。
他故意忘掉黛西的婚姻状态。一天,她告诉他,想去看看住在别墅外农庄的老管家皮尔,这让劳埃德吃了一惊。“皮尔已经八十岁了,”黛西对劳埃德说,“菲茨已经完全把他忘了吧。我应该去看看他。”
劳埃德现在肯定已经回了房,放下书本,再去近邻的浴室里洗手,黛西估摸着。
黛西似乎从来没想过资产阶级的报纸会压下有可能对保守党政府、军队和商界造成不良影响的新闻,只会肆意夸大工会和左翼分子的那一点点过错。
“我知道,有点像玫瑰,问这干什么?”
劳埃德质疑媒体的报道,这让黛西震惊了。他告诉她,大多数英国报纸隐瞒了西班牙佛朗哥军队的暴行,夸大了西班牙政府军的过错。黛西承认,她相信了菲茨赫伯特伯爵叛军里的高尚基督徒把西班牙从共产主义威胁中拯救出来的言论。黛西对佛朗哥军队的屠杀、抢劫和强奸暴行完全不知情。
“别墅西翼有间叫栀子花的套间,门上画着朵白色的栀子花,里面放满了床上用品,你能找到它吗?”
劳埃德并不觉得奇怪。“一周以后,妈妈在阿尔德盖特放映厅看了当时的纪录片,”他回忆道,“声音尖利的评论员说‘警察从公正的旁观者那里得到了颂扬’,妈妈说当时全场都笑了。”
他们像老友一样亲密。他要的不止这些,但黛西是个有夫之妇,劳埃德无法指望更多了。
过了几分钟,集合吃饭的锣声响了。
十点钟时,她给劳埃德泡了他很喜欢喝的可可茶,她说自己也喜欢,劳埃德不知道她是否只是在客套。喝完茶,两人互道了晚安,劳埃德便回到阁楼上,自己的房间里。
这时劳埃德出现在了书房门口,黛西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喉咙口。
他们的谈话很亲密,但私底下仍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劳埃德再没提过黛西流产那晚两个人的亲密瞬间,但当时的情形将永远刻在他的脑海中。从女人的私处和肚子上擦去血渍和性无关,那一刻的记忆纤柔无比。毕竟那是生病时的紧急情况,以后就不再有这样的机会了。他害怕给黛西留下自己刻意不去触碰她的错误印象,但又不知道该和黛西保持怎样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