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人
“咱们当了那么多年鸡巴干部,也没吃上一只鸡!”
“菜做得太不像话,肉皮上还有几根猪毛!”
没想这话被站在院子里的新喜听见,大声说:
威风凛凛,所有的孝子都白花花伏了一地跟我们哭。但听说老孙对这次吊丧有些不满意,对旁人说:
弄得新喜挺不高兴:“你不吃算了,骨头里的鸡油,吸出来才好吃!”
村里开会,老孙讲话。老孙坐不住,浑身像爬满了虼蚤,起来坐下,坐下起来,头点屁股撅的,重来重去就那两句话:
以后再不叫恩庆吃鸡。
就这样,老孙成了支书,开始领着三百多口子人干这干那,开始领着大家进互助组、合作社、人民公社。大家见他,一开始喊“老孙”,后来喊“支书”。老孙一开始听人喊“支书”,身上还有些不自在,渐渐就习惯了,任人喊。不过老孙以前要饭要惯了,当支书以后,仍改不了游击习气。他一当支书,村里不能开会,一开会,他头天晚上就睡不着,围着村子转圈,像得了夜游症。共产党会又多,弄得老孙挺苦,整夜整夜地不睡,两眼挂满了血丝。
一次老孙我孬舅修桥回来,路过大瓦房,新喜叫他们站住,老孙我孬舅赶忙站住。新喜却说:
新喜也爽快:“交!吃!”
头人一没样子,就压不住台,村里就乱。孤老、破鞋、盗贼,本来解放时被解放军打了下去,现在又随着互助组、合作社、人民公社发展起来。村子一乱,工作就不好搞,每次老孙到公社开会,申村的工作都评个倒数第一。章书记批评老孙,说他工作做得不深不透:
吃过以后,新喜就拿着钱去找小公鸡的主人:“老二老三,这是小公鸡钱!”
虽然互助组、合作社、人民公社大家都搞了,但对老孙的评价并不高,说他站没站相、坐没坐相,没个支书的样子。“讲话头点屁股撅的,坐都坐不住,没个支书的样子!”
老二老三一脸不高兴:“新喜,一只小公鸡还吃不得了?以后还找不着你了?”
章工作员还批评他:“你没当过支书,你们村谁当过支书?正是因为要饭,才让你当支书;要饭的当支书,以后大家才不要饭!”
“屋里还有半只鸡没吃完,你们去吃吧!”
“工作员,我就会要饭,可没当过支书!”
两人大喜,进去吃了,连汤儿都喝了。老孙抹着嘴对孬舅说:
老孙是我舅舅那辈才从外地迁来的,解放前一家子要饭为生。据说,他当初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成为申村的头人。可巧土改工作队下乡,一个姓章的工作员派到他家吃饭。吃饭也吃不到哪儿去,要饭的人家,无非是红薯轱辘蘸盐水。蘸盐水吃罢轱辘,章工作员启发他积极斗地主,后来就发展他入党。虽然在分东西时多拿回家一个土瓮,但经批评教育又送了回去,于是开会,章工作员选他当了支书。他当时还哭丧着脸向章工作员摊手:
“章书记说了,不让搞合作社,让搞人民公社!”
新喜只好将钱收起:“好,以后再说,吃!”
“章书记说了,不让搞互助组,让搞合作社!”
渐渐吃小鸡吃顺了嘴,周书记不来时,新喜自个儿也吃,也将村务员三筐叫去收拾鸡。一次三筐不在,新喜只好将修桥的小路叫来。可小路只会烙饼,不会收拾鸡,炖得满锅鸡毛。鸡还没炖熟,新喜就将他踢了一脚,撵他出去。晚上三筐回来,又重新炖了一只。有时新喜也将恩庆叫去吃鸡。可恩庆从小不吃羊肉不吃鸡,也就是在一旁干看着,还老催:“快些快些,一只鸡总吃不完!”
“章书记说了,不让搞单干,让搞互助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