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兵连
“他够条件,你们不够条件。”
我和“老肥”、“元首”拦他:“快完了,你不用沾手了。”
“为什么他够我们不够?”
他说:“是呀是呀,都怪我当时糊涂,差一点学王滴,破碗破摔!”说完,便兴冲冲地跳进猪圈,要帮我们一起掏粪。
我们又把话重复了一遍。
“多像俺奶夜里纺棉花。”
他皱着眉头思考一下,挥挥手说:“就这样吧。”
我们排长是个怪人,常做些与大家不同的事。比如睡觉,他爱白天睡,夜里折腾。白天明晃晃的,他能打呼噜大睡;夜里却翻来覆去睡不着。大家都是农村孩子,往常在家,午休时要下地割草,没有白天睡觉的习惯;但排长睡午休,一屋的人都得陪着他躺在铺上不动。晚上,大家训练一天,累得不行,要睡了,这时排长却依然挺精神。床上睡不着,他便倚到铺盖卷上看书。他看书不用台灯,非点蜡烛,说这样有挑灯夜读的气氛。明晃晃的蜡烛头,照亮一屋。王滴说:
这样,班里的“骨干”就没有进行调整。“元首”观察几天,见自己的“骨干”没被撤掉,又重新鼓起了精神,整天跑里跑外,扫地、打洗脸水、掏厕所、挖猪圈,十分卖力气;王滴观察几天,见自己的地位并没有升上去,气焰有些收敛。
“他虽然实弹考核搞得好,但品质总归恶劣!”
排长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噗噗”吹两口,坐到一张椅子上,拿出一个笔记本翻着说:“刚才我到连部开了一个会,训练再有二十多天就要结束了,研究大家的分配问题,现在给大家吹吹风……”
按说在这种情况下,“骨干”应该调整,把“元首”撤下来,让王滴当。但我和李上进找到排长:
大家心里“咯噔”一下,以为排长又要训人。可看他脸上,倒是喜滋滋的。大家闹不清什么名堂,都纷纷又穿起衣服,整理内务,围坐在一起,等待排长开会。
“排长,再有十几天就结束了,‘骨干’就不要调整了吧?再说,王滴这人太看不起人,一当上‘骨干’,又要犯小资产阶级毛病。上次他给连长送笔记本,让群众有舆论,后来也常给排里工作抹黑……”
五
连里分配工作开始了。大家都紧张起来,整日提着心,不知会把自己弄到什么地方去。但提心也是白提心。直到一天上午,连队在操场集会,开始宣布分配名单。大家排队站在那里,心“怦怦”乱跳,一个个翘着脖子,等待命运的判决。念名单之前,指导员先讲了一番话,接着念名单。名单念完,整个队伍“嗡嗡”的;但随着指导员抬起眼睛,皱起眉头盯了队伍一眼,队伍马上安静下来。
于是几个人蹲在猪圈里,商量起班里的工作。
由于我们班实弹考核不及格,所以分得极差。有几个去烧锅炉的,有几个去看库房站岗的,还有几个分到战斗连队的。全班数王滴分得好,到军部当公务员。虽然当公务员无非是打水扫地,但那毕竟是军部啊!——“老肥”没有实现的愿望,竟让王滴给实现了。我们都有些忿忿不平,王滴虽然实弹考核成绩好,但他平时可是表现差的。散队以后,就有人找排长,问为什么王滴分得那么好,我们分得那么差?排长说:
他说:“多一个人,不早点结束?”又说,“今天在这儿的,可都是‘骨干’,咱们商量商量,可得好好把班里的工作搞上去。”
“不要睡了,不要睡了,今天午休时间开会。”
排长正趴在桌子上写信,写好一张看看,皱皱眉头,揉巴揉巴,撕撕,扔了。这时把脸扭向我们:
柳树吐了嫩芽。戈壁滩上下了一场罕见的春雨。哩哩啦啦,下了一天。训练无法正常进行,连里宣布休息。大家说,阴天好睡觉,今天该好好休息了。于是到了午休时间,大家都打着哈欠,摊铺盖卷准备睡觉。这时排长急急忙忙进来:
“什么什么?你们说什么?”
当然排长也有不睡午觉的时候。那是他要利用午休时间写信,或者训人。他一写信,全班的人替他着急。因为一封信他要返工五六次:写一页,看一看,一皱眉头,撕巴撕巴扔了;又写一页,又一皱眉头,撕巴撕巴又扔了……闹得情绪挺不好。他情绪不好,别人谁敢大声说话?再不就是训人,开生活会。上次开王滴的生活会,就是利用午休时间。所以,大家说,排长睡颠倒虽然不好,但不睡颠倒大家更倒霉。一到午休时间,大家都看排长是否上了铺板。一上铺板,大家都安心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