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谁落泪

阔少爷和穷姑娘的恋爱终因门第不同而破裂的悲剧故事已经古老陈旧；一旦贫女嫁为贵人妻，那些不明事理的父母兄弟、三亲六戚都苍蝇般麇集上来，这样的剧情也平凡庸俗，但是，阿努伊的《野性的女人》并不是为了勾引观众脆弱的不值钱的泪水。

“你对小山也这样该多好……”敬子的手伸到朝子胸上，“要是小山死活不让你生这个孩子，他也不应该……”

戏演到高潮的时候，弓子的手又不断在眼角抹泪。敬子哭不出来，心想自己这个年龄的人和弓子这样的少女对这出法国新剧的感受多么不一样。

敬子这样的女人所经历的黑暗造成的痛苦，本身就是一部震撼人心的戏剧。

“哎哟。”敬子面红耳赤，接着针扎一样心痛。

这么看来，貌似柔和温顺的弓子的心灵深处，也潜藏着在战后废墟上成长起来的姑娘那种切肤的痛苦和愤怒般赤裸裸的炽烈情绪。

“妈妈，你不冷吗？进来吧。”朝子掀开被角。

这部话剧让人哭得压抑沉重。

人们拥挤在两部电梯前，有的人等得不耐烦，走着下楼。敬子站在人群后面，脸上带着出场演员的母亲的羞涩。

“妈妈，婴儿的指甲多小啊……”朝子拉着母亲的手抚摸指甲。

敬子也鼓掌，但不像弓子那般狂热，心里反而没有专为自己的女儿鼓掌的念头。

“朝子，你没见过婴儿的皮肤吧？”

“给姐姐鼓掌！”弓子对她的朋友们说，自己拼命地使劲鼓掌。

“天气暖和了，叫人发困。我就躺在上面。”敬子边说边躺在被子上面。

甩掉结婚礼服的特蕾西并没有以泪洗面、萎靡不振，而是像吉卜赛女郎一样，带着野性的反叛精神追求真正的人生道路。

敬子和朝子一直聊到窗户发白。母女俩还从来没有谈过心。

它不仅揭露富人的虚伪，同时也解剖穷人的丑恶，通过日常生活的细节暴露人的现实社会的黑暗，营造一种极度压抑沉闷的氛围，是一部存在主义的戏剧作品。

敬子回忆朝子出生和她小时候的种种事情，朝子听着听着，仿佛回到婴儿时代，脸蛋轻轻地贴在敬子身上。

“没见过。大概有奶味吧？对了，我听说人的皮肤从两岁就开始退化。这就可以想象，大人的皮肤再细嫩，跟婴儿也简直无法相比。妈妈，据说脑血管从二十五岁开始逐渐断裂……我也快了。多可怕。”

掌声不算热烈，观众开始站起来退场，按照最后一场的惯例，帷幕又拉上去，演员们身着戏装，排列在舞台上向观众致谢。

“照你这么说，我的脑血管不是都七零八碎了？”

《野性的女人》终于落下最后的帷幕。

“妈妈年轻，就是生出个孩子也不让人大惊小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