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您的二兄弟呀，”抽了一口气，“叫巡警给拿去了！这可怎么好！”泪又是三串。

非自己担起教育儿女的责任不可，不然对不起孩子们。

张大哥一点不着急，可是装出着急的样子，“说话呀，二妹，你看！”

还不能只接小孩，不接大人？

妇人未曾说话，泪落得很流畅。

老李看出来，她是个新媳妇，大概张大哥是媒人。

小孩们的教育？应当替社会养起些体面的孩子来！

“就是圈禁一年半载的，也受不了啊！家里没人没钱，叫我怎么好！”

他要摸摸那四只小手，四只胖，软，热，有些香蕉糖味的小手。手背上有些小肉窝，小指甲向上翻翻着。

“还不至有那么大的罪过。”张大哥说。

越想越没有头绪。“这是生命呢？还是向生命致歉来了呢？”他问自己。

“有什么事，坐下说，二妹妹！”张大哥命令着她，然后用烟斗指着老李，“这不是外人；说吧。”

他的每一思念，每一行为，都带着注脚：不要落伍！可是同时他又要问：这是否正当？拿什么作正当与不正当的标准？还不是“诗云”“子曰”？他的行为——合乎良心的——必须向新思想道歉。他的思想——合乎时代的——必须向那个鬼影儿道歉。生命是个两截的，正像他妻子那双改组脚。

一

老李不敢再想了；张大哥是圣人。张大哥的生命是个完整的。

就是走桃花运，肥猪送上门来，我也舍不得那两个孩子！老李告诉他自己。

“苦水井姓张的，闹白喉，叫他给治——”抽气，“治死了。他以为是——我也不知道他怎么治的；反正是治错了。这可怎好，巡警要是枪毙他呢！”眼泪更加流畅。

她？老李闭上了眼。她似乎只是孩子的妈。她怎样笑？想不起。她会做饭，受累……

“为什么呢？”

二号似乎还有个女子的声音。鼓掌了；一男一女合唱起来。自己的妻子呢，只会赶小鸡，叫猪，和大声吓唬孩子。还会撒村骂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