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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崎润一郎氏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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潜过浓郁雾霭深处、从千住方向穿流而来的隅田川,在小松岛的一角形成一条波浪推进、水量充沛的大河,河水沉醉在两岸的春色中,沐浴着灿烂的阳光,慵懒而又缓慢地来到吾妻桥下。河面上,满溢的河水、从容不迫的波涛起伏荡漾,倦怠地撞击拍打,用手触摸,仿佛棉被那样柔软。河面上,漂浮着几艘小舢板和赏花船,不时驶离山谷堀码头的摆渡船绕开河上上行和下行的船只,将满载至船舷的乘客送往河堤。

公元前四九三年初春,鲁定公举行第十三年郊祭,孔子在几位弟子的跟随下,坐马车从他的故乡鲁国踏上传道之途。

吾觉得,像谷崎氏这样对于要描写的部分,先是冷静、沉着地反省所写部分为何物,然后才选出最契合的词句泰然自若地下笔,这样做的除了他之外别无他人。如此选出的词句既没有判断的失误,也不会歪打正着,如同瞄准后射准幻影靶心的高手的目标。所以,即使作品的内容显示出极其病态的倾向,其词句依然明确,文脉相当规整,不会紊乱,表现出非常简明扼要、雄浑有力的笔致,也许这到底还是“把同情、透彻、冷静、情调等一看相矛盾的两个极端的事物巧妙地进行调和”的都会气质的一个方面。

谷崎氏的《麒麟》开头处也同样以一种独特的笔法,以几行简短的文段巧妙地写出了作者想要说明的故事气氛。

谷崎氏正是这么一位“了解其诞生的都会,且足够热爱它”的都市人。这部作品之所以贵重,完全在于这都会之处,其作品对主要题材的把握,从说话的顺序、形式的整理到一字一句遣词造句的选择,全部充分体现了他的特征。

手无斧柯,

谷崎氏是文艺上的一位奇才,他把由其特殊境遇、修养、天赋的性情造就的新时代的特别个性的感激、自身不为人见的以往文明遗传的实力,依靠不可思议的机会,将其结合、融汇在一起。吾听到有一位批评家以谷崎氏的创作《少年》为例,说他似乎赶上了泉镜花氏。在吾看来,谷崎氏的都会风格和镜花氏的江户风格完全是不同种类的另类倾向,是不可放在同类文学中进行论述的。镜花氏的作品中表现出的江户情调完全是从浪漫的构思改编产生的,作者的意识和憧憬有时会强行将读者引入这种情调之中。然而,对于谷崎氏而言,都会直接就是其内在的生命,不知不觉之中形成了他的艺术根基。他的都会性质不是浪漫主义的,也不是一种憧憬,完全是一种无可奈何的“现实”。因此,即便两位作品中有时取材方面会出现某种类似,但他们的作品整体完全是不同种类的,不可做出同一的评论。各自的价值要分别进行个别的考察。

龟山蔽之。

最后,应属谷崎氏的作品特征的,是文章的完整性。现代日本文坛,在“为了人生”的口实之下,完全排除了文学创作中的一大要素——文章的写作,吾现在再提这一议论,或许会招致耻笑。

首先是由肉体的恐怖而滋生的神秘幽玄。从肉体上的残忍出发,反动性地可以得到痛切的快感。《刺青》的主人公清吉持有一种“不为人知的快乐和夙愿”,那就是“当他的针尖刺入人的肌肤时,带着殷红的鲜血肿胀起来的肌肉的疼痛,会使大多数难以忍受的男人发出痛苦的呻吟,然而,这种呻吟越是响亮,清吉就越能感到难以名状的愉悦”。这一篇小说的重点在于如此残忍的艺术家将在深川女子洁白的肌肤上刺上代表自己精神的蜘蛛刺青。《麒麟》这一篇中,插入了齐灵公为了爱妃南子夫人使一群受处罚的罪人在被鲜血染红的宫殿阶梯下蠢动的一节。稍长一点的短篇小说《少年》整篇尽是由肉体上的残忍和恐怖写成的作品,他必定会将最使人战栗的事件用美丽的文章、在美丽的诗情中展开情节,犹如我们在歌舞伎的舞台上体味“杀人场面”一样,只会给观众带来地道的、经过洗练和琢磨的艺术的感动。这一点换句话说,作者可以从肉体的记述中直接创造出精神上神秘幽玄的氛围。这由自己所受到的肉体的恐怖而产生的灵魂的不安,在其创作中再进一步,我相信很容易使谷崎氏磨炼成波德莱尔<a id="noteBack_3" href="#note_3">[3]</a>和爱伦·坡<a id="noteBack_4" href="#note_4">[4]</a>的意境。

谷崎氏的作品中可以明显地看出三个特质。

《少年》这篇作品,与作者下一篇作品《帮闲》骨子里的东西相同,当来自他人的侮辱到达极致,反而会使他感到一种痛切的娱乐性的安慰,这一病态的心理状态得到了毫无遗憾的解剖。将前面提到的肉体上的恐怖和对于这种屈辱的病态性的狂爱合在一起,谷崎氏把自己的作品做成了达到极致糜烂的颓废艺术的最好范例,可以说已经是颓废的艺术。那么,对于令人对这位作家的人格、思想感动的背后所盘踞的所有遗传性过去文明的烦恼就无须再作说明了。

※ ※ ※

谷崎氏作品的第二个特征是完全都市化。正因为从江户到后来成为东京的都市是他思想的故土,所以从广义上看,他的作品可以说都是乡土性的。有无乡土的精神,对于几乎所有的近世艺术而言,具有何等重大的关系,吾人只要看看瓦格纳、易卜生<a id="noteBack_5" href="#note_5">[5]</a>、格里格<a id="noteBack_6" href="#note_6">[6]</a>、邓南遮<a id="noteBack_7" href="#note_7">[7]</a>的作品就会明白。说到身为都市人的谷崎氏的作品,令人特别感受到都会这一点的,吾不能不想起上田敏先生在《漩涡》一作中的一节论述,因为它可以强有力地证明谷崎氏作为一位文学家的优秀人格。《漩涡》第八回的结尾处这样说:

予欲望鲁兮,

但是,在吾看来,那些尚未能在词句、文章、语法上成熟的文学作品,正如乔叟<a id="noteBack_8" href="#note_8">[8]</a>以前或以后的英国文学,又像马莱布<a id="noteBack_9" href="#note_9">[9]</a>改革的法国文学那样,无论那是多么杰出的东西,都将是只具有为引起下一时代到来的完成品之前,预备时期的一种半成品价值的东西。如今从那些原始的作品处翻个个儿,接触到谷崎氏的文章,就会产生犹如走过河边卸货场后进入宽广公园一般的心情。

一行人来到鲁国国境,人人留恋地回首眺望故乡,只见来路隐没在龟山背后,看不见了。这时,孔子执琴吟唱:

谷崎氏宛如《刺青》的主人公在女人的肌肤上一针针刺入刺青一样鲜明地描写物象,有时会令人感到其是否有点儿带有夸张的癖好。然而,他文章的美绝不是靠修辞等雕虫小技,而是完全发自内心的感激,我们只要看看他在《帮闲》中对于隅田川的描写就可明白。

泗水河畔,青青芳草吐嫩芽,防山、尼丘、五峰山顶积雪消融,北风如同匈奴,裹挟着沙漠的沙石呼啸而来,仍然吹送着严冬的余韵。精神抖擞的子路身穿随风翻飞的紫貂皮袄,走在一行人的最前面。呈深思熟虑眼神的颜渊、具品格笃实风采的曾参穿着麻草屐紧随其后。老实厚道的驭手樊迟,手持驷马的马辔,不时偷窥马车上夫子衰老的容颜,为老师令人痛心的流浪生涯流下悲伤的泪水。

吾尤其觉得完全可以用《麒麟》的文章与法朗士<a id="noteBack_2" href="#note_2">[2]</a>的《苔依丝》和《巴尔博·布留》的开头处相媲美。倘若用聆听歌剧舞台开幕时长笛和管弦乐前奏曲的心情来打比方,那么《刺青》的开头处就恰似三味线弹奏的序曲。

憧憬之情令春雄(《漩涡》主人公名)羡慕这个异邦之美以及自然的变化,同时也让他深深感触到都市的复杂趣味及乡土精神。我斗胆在这里说说乡土精神。无论如何这绝不是什么地方和农村的独占物,文明的气息会传播到城市,并深深沁入都会。被洗练、陶冶、琢磨过的都会人的生活是有节制、有训练的,而且其平静的内里还出人意料地有着热情,有着执着。它会从人们的语言、姿势、交际、风俗中自然表现出来,形成所谓的都市风。在具备敏锐直觉的同时,又具有公平地观察事物两面的能力,对于人生持有大气态度,不做空欢喜、沮丧、狼狈等丑陋的举动。移居民的第一代、二代之所以难以模仿的这一精神状态,是因为要具有能够忍耐敏锐神经活动的心灵,才会发现都市美的光景和人情。

声音古朴而沙哑。

都市人以观察艺术家雏形的眼光去观察人生。把同情、透彻、冷静、情趣等一看相矛盾的两个极端的事物巧妙地加以调和,这就是集中了一国文明之地所产生的庇护。无论积累多少知识,进行怎样敏锐的观察,这对于没有过去文化传承、没有传统可言的地方的人们将是一种无法模仿的艺术。春雄有幸的是生长在没有与德川文化绝缘的家庭中,也没有受到今日的干燥无味的教育之戕害,他了解其诞生的都会,且足够热爱它。云云。

奈龟山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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