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情绪极低落时,我偶尔会摆出这副棋局,试图发现破局新招。这样发疯很斯文。你甚至不用开口叫喊,但效果几乎一样。
“然后呢?”
“去买一张报纸,瘪三。读一读,要记住。凶悍的大模子威利·马贡在自己家门前挨揍。小子,他从麻醉中醒过来时差点吓傻了!”
“既然你这么说了,我会弄一份来看看。说不定还登了我的照片呢。马贡怎么了?”
他挂了电话。我下楼买了份报纸,事情果真像他说的那样,还登了一张大模子威利·马贡躺在医院病床上的照片。你只能看见他的半张脸和一只眼睛,其余部分都包在绷带里,严重,但性命无碍。那帮家伙干得很谨慎。他们得留他一条命,说到底,他是个警察。在我们的城市里,地痞流氓是不会把警察打死的。这种事他们会让给少年犯。绞肉机里滚过一回的警察是最好的宣传,他最终会痊愈,回去干活,但从此以后,他便失去了某种东西——最后那一寸刚烈,正是这种东西使警察不同于普通人。他就是一个活生生的教训:不能把小流氓逼得太紧了——尤其如果你是在风化纠察队干活,开着一辆凯迪拉克,在最好的地方吃喝。
“放聪明些,瘪三。这地方,谁知道天上会掉下什么。大模子威利·马贡这样的厉害角色都会遭遇不测。弄份晚报瞧瞧吧。”
我坐着想了一会儿,然后给卡恩机构打了个电话,找乔治·彼得斯。他出去了。我留了姓名,说是有急事找他。他五点半左右会回来。
“你们在英国待过没有,曼迪?你和兰迪·斯塔尔,还有保罗·马斯顿或者特里·伦诺克斯或者他用过的随便什么名字?是不是在英国军队里待过?在SOHO<a id="ch2-back" href="#ch2"><sup>(2)</sup></a>鬼混,惹了麻烦,认为可以去军队里躲一躲降降温?”
“仔细听着,瘪三——”
“别挂。”
“而且我还要提到那时我刚和哈伦·波特的女儿喝完一杯,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有旁证,你说呢?你打算把她也打个稀烂?”
我等着。什么也没发生,我就巴巴地干等着,举着电话,手臂都酸了,我换了只手。他终于回来了。
“噢,当然。我干了你不喜欢的事,我是在找死,是吧。别吓唬我,曼迪。我跟职业高手比试过。你在英国待过没有?”
我去了好莱坞公共图书馆,去参考资料室问了几个问题,但没找着我要的东西,于是我又开着奥兹去了总馆。我在那里找到了,在一本英国出版的红色封面的小册子里。我抄录了需要的东西,便回家了。我又给卡恩机构打了个电话,彼得斯还没回来,于是我让女秘书转告他打到我家里。
“我没说发生在哪里,瘪三。听我一句,忘了这事。我劝你的话,你最好记住。”
我在茶几上放好棋盘,摆出一副叫“狮身人面”的困局,这棋局印在一本英国象棋大师布莱克本所著的棋谱的最后,他也许是史上棋下得最活的玩家,尽管在眼下流行的冷战棋型中他未必能在一开始取得成功。“狮身人面”走了十一步,名副其实。困局通常走不过四五步,再往下走难度就几乎呈几何级数上升。走了十一步的困局简直就是不掺水分的折磨。
“要我跟你说透吗?你那散兵坑的奇谈若不是编造出来的,就是发生在别的地方。”
“你试试看,瘪三,”他说得非常慢,“你试试看。”
“你仔细听着,马洛,你搅和特里·伦诺克斯的事,你死定了。特里是我兄弟,我对他有情谊,你也一样。我只能跟你讲这么多。那是一支突击队,是英军部队。事情发生在挪威,某个近海岛屿上。那里有一百万个那样的岛。<a id="ch3-back" href="#ch3"><sup>(3)</sup></a>一九四二年十一月。现在你可以省省心,别伤这份脑筋了吧?”
“他跟你过不去,嗯?我看见他在维克托酒吧门前把你的伙计奇克·阿戈斯蒂诺甩到墙上去了。要不要我打个电话给局长办公室我的哥们儿说一声?”
“多谢,曼迪。我会。我会为你保密。除了我认识的人,我不会跟任何人说。”
“我说了——谁知道天上会掉下什么。到底怎么回事不太清楚,我只读了新闻。好像是四个小伙子开了一辆挂内华达牌照的车,刚巧停在马贡家门口,马贡打算搜查搜查。牌照号码大得不像真的,一定是为了好玩。只有马贡不觉得好玩,两只手臂打了石膏,下巴缝了三处,一条腿吊起来。马贡再也狠不起来了。这种事会不会落到你头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