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他举起空杯子，重重砸在吧台边缘。随着一声尖利的“啪”，杯子碎掉了。酒保盯着我们看，但没吱声。

他左右看看，打了个哈欠。“我一直睡不好觉。这里很舒服。不过一会儿这里就会挤满酒鬼，他们大笑大嚷；那些讨厌的女人们还会手舞足蹈，挤眉弄眼，手镯叮当响，卖弄包装好的魅力。到了夜间，这种魅力就会生出汗酸味儿，尽管淡淡的，但不容置疑。”

“就像这样，伙计，就像这样。噢，当然，我是她丈夫。登记卡上是这么写的。我是那三级白台阶，那扇绿色大门，那个黄铜门环，你长叩一下短叩两下，女佣就会过来把你引入这百元档次的妓院。”

“这又从何说起？”我拿出烟斗，开始填烟丝。

“是啊，我明白。我是个意志薄弱的人，没胆量没野心。我攀住了一只黄铜圈，然后吃惊地发现它原来不是金的。像我这样的人一辈子就辉煌那么一次，秋千架上一次完美的飞荡。之后的人生就花在一件事上：努力让自己别从人行道上跌进臭水沟。”

“她害怕了。她怕得要命。”

我只是瞧着他。“你把自己卖了个好价钱。”过了一会儿我说。

“怕什么？”

“对她我感到遗憾，”他慢吞吞地说，“她是个不折不扣的荡妇。兴许隔着遥远的距离，我也会欣赏她。总有一天，她会需要我，而我会是她身边唯一一个手里没捏着利器的人。很可能到那时我会被踢出局。”

“我不知道。我们已经不再经常交谈了。大概是怕老头子。哈伦·波特是个铁石心肠的畜生。表面上一脸英国王族式的高贵，骨子里却和盖世太保一样残忍。西尔维亚是个荡妇。他知道，而且讨厌这个，可他也没办法。他就等着看着，要是西尔维亚弄出大丑闻来，他会把她砍成两段，头埋在东，脚埋在西，距离十万八千里。”

他喝干了酒，把杯子倒过来举着，望着一滴酒慢慢聚拢在杯子边缘，颤抖了一下，落了下去。

“你是她丈夫。”

“宽容点儿，”我说，“她们也是人哪，会出汗，会弄脏，也得去洗手间。你指望什么——金色蝴蝶在玫瑰色的薄雾里飞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