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间（下卷） 第十三章

周秉义写给周珥的信只有一页纸，半面字。

“我都快六十了，讲一个多小时。我又不是耍杂技的，在椅子上站不 了那么久，万一摔下来呢？ ”周秉义有些不悦。

周秉义说：“那是另一个问题。没工夫跟你扯这些了，快去办！”

此事在全市倒没成为什么新闻，在光字片却震动不小。太平胡同的 无房户居然成了新区的第二户居民，并且享受了购房特别优惠。“特别优 惠”对一些人产生了极大的吸引力，他们结伴前往新区考察。

周秉义说：“我并没通知媒体，你们耳朵还真长。”

数天之后，孙赶超成了在新区买房的第一人。郑娟的愿望实现了。

姑娘拉着车门把手说：“请您就回答这一个问题。”

周聪不清楚周秉义究竟写了些什么，反正能觉得表姐读了信后挺 受伤。

这些动作起到了作用，新区楼盘真被他炒热了。光字片的人来气 了 ,姓周的暗中拿了房地产商多少好处,那么起劲儿地替他们卖房子！新 区可是为我们开发的，怎么把我们晾在这儿不理不睬了？

周秉义的演讲滔滔不绝、一泻千里，结束后秘书立刻跳下小卡车，扶 着他也下了车。

周秉义仿佛猜到了他们的心思，就是迟迟不在光字片露面，却连续 几天出现在电视里，为新区做广告，不遗余力地推销楼盘，招揽居民。相 关政府部门的头头脑脑陪同亮相，宣传站台。

秘书拉开驾驶室的门，周秉义一头就钻进去了。小卡车的驾驶室坐 不下三个人，秘书上了车，蹲在车厢里。

有人开始另外暗打自己的如意算盘——总有你周秉义亲自来光字片 苦苦动员我们搬迁的那一天，到那时候咱们可得好好把条件掰扯掰扯。

周秉义说：“我要对那么多人讲话，总得站高点儿吧？大卡车开不进 来，我又不能站在小汽车顶上。你以为我在作秀？那你想多了。”

“你别管了，让我大舅放心吧。”她就说了那么两句话，把表弟撇在 自己办公室起身就走。

“您可以借一把椅子啊。”姑娘追着说。

周明看得表情大不自然，脸红到了脖子，都快哭了。

周秉义看了一眼手表，严肃地说：“你先把手放下，什么样子！” 姑娘很窘地一笑，乖乖将手放下了。

忽然有一个姑娘分开众人挤上前来，大声问：“周副市长，您为什么 要坐这种车来？ ”

他们一看到周秉昆与孙赶超两家带门面的住房，眼红了，羡慕嫉 妒——却没恨，也没理由恨。落户接待点天天等着他们落户，他们自己 却总在观望嘛，哪里恨得着带头落户的人家呢？

周秉义反问：“记者？ ”

那时，第一批建筑队已经离开，第二批建筑队也已进驻。面积更大 的建设工地上，到处都是有条不紊、热火朝天的劳动场面，塔吊林立，挖 土机轰响，哨声不止。

那姑娘便报出自己报社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