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间（下卷） 第十三章

宣传部门的同志对他的演讲提了意见：“发表前您看过了吗？ ”

周聪拿起瞧了一眼说：“还封上了，成心不让我知道内容？ ”

他说：“看过了。”

他们谁也不看谁。仿佛互相看一眼，自己的想法，别人的想法，便 都会不言自明了。

周秉义说：“那怎么会！慢慢还嘛。两年还不上三年还，三年还不上 五年还，总能还上的。”

他们谁都不好意思看谁。

周聪说：“如果我赶超叔还不上钱呢？”

两天后，周秉义在光字片的演讲见报了，标题是《没有掌声的演 说》。

“可以发表吗？ ”姑娘又问。

周聪说：“可政府部门经常打着社会责任的幌子对他们乱摊派，也是 一个不争的事实。”

“我过目后再说，开车。”周秉义说。

周秉义不屑地说：“围攻我？他们没那点儿水平吧？劫富济贫那四 个字不是他们自己先说的吗？无论国企私企，凡企业就得承担一定社会 责任！让他们做点儿慈善的事，就像割他们的肉似的，胡扯什么劫富济 贫。中国的民营企业家今后都得好好补上社会责任这一课。如果都赚得 盆满钵满就往国外转移，迟早会出事，国家还有希望吗？”

车一发动，人们闪开了。

周秉义说：“她还没那胆量。”

秘书嘟哝：“那小记者挺坏。”

周聪说：“她不给你面子呢？ ”

周秉义说：“那也是实际情况。”

周秉义说：“你没知道的必要。”

周聪说:“我提醒你，劫富济贫那种话，你身为副市长以后不能公开 说，许多私企老板最反感这四个字，小心他们围攻你。”

没有人拦车，没有人打断过他，没有人叫喊什么，也没有人尾随。

周秉义说：“也是劫富济贫。想当年，中国第一个五年计划是靠东北 重工业拉动的，否则难以实现。我了解过，孙赶超父亲那一代工人对国 家做过贡献。他们夫妻二人都是下岗工人,也是为改革承受阵痛的人。我 帮不了一批，还帮不了一个吗？ ”

真话、坦荡的话、掏心窝子的话是有力量的。即使刁民听了，那也 得寻思寻思,掂量掂量。何况,光字片本质上没有刁民，只有些“二杆子”。

周聪说：“你这是杀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