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间（下卷） 第十三章

德宝说：“你干妹妹当然知道啦，还是她一再催我来的呢！”

秉昆再次沉默了。

德宝说：“这个忙你必须帮，我大老远蹬着自行车来求你，你如果不 帮太不够意思了吧？ ”

赶超说：“你今天不明讲，我心里还一直困惑。可……一万元能买下 什么房啊？ ”

秉昆说，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啊？租出去还是不行，租金还是比 自己开面食店挣得少。赶超两口子有工作，又有还债压力，所以才把门 面租出去。新区的门面房比较容易租出去，住房却基本上租不出去，谁 会到这里租房子住呢。

秉昆说：“那里也卖一部分商品房。我哥去年不是让我告诉你务必 凑一万元钱吗？现在才明白，他当初就是让你为买房做准备！”

两个老友聊着聊着，德宝终于将话题引到了他来找秉昆的目的 上——希望秉昆替他求求哥哥，也为他家“弄套房子”。

赶超说：“我们也不是光字片的人家呀，没那资格分到房子啊。”

秉昆被她哭愣了。

德宝问，为什么只卖面食？应该聘一位大师傅，雇几名服务员，开 成正儿八经的饭店，那会多挣不少。

于虹突然哭了。

秉昆说，郑娟身体大不如前，陪她去医院检查了几次，也没查出什 么毛病。开饭店完全没经验，一怕赔，二怕郑娟太受累。开饭店不可能 不供应酒水，他不喜欢招待一顿饭能吃两三个小时的酒徒，也怕有人耍 起酒疯来自己应付不了。

“你究竟顾虑什么，你倒是直说呀！你这么娘兮兮的真让我受不 了！”周秉昆发起火来，像秉义曾对他一家三口发火那样。

秉昆沉吟着问：“你是什么意思？ ”

新区为周家的到来开了欢迎会，周家的门面房和两居室住房都经过 简单装修。周秉昆一高兴，几天后去找孙赶超，游说那两口子也尽快把 户口迁过去。

德宝说，如能像批给国庆家那样批一套最好，如果不能，他和春燕 两口子愿意像孙赶超家那样买一套。赶超家不是花了三万吗？他们两口 子花四万五万甚至六万也在所不惜。

路旁栽上了树苗。

秉昆又问：“你来求我这事，春燕知道吗？ ”

德宝说，那就真可惜你这门面了，这么好的地点！

“你别说了！你哥叫我们凑钱，虽然去年不明白为什么，但明白你哥 肯定是有好事想到我们了。钱我们已经凑够……可你说的这事，它也不 是那么简单啊！”孙赶超似有难言之隐。

秉昆说，多挣多花，少挣少花，钱这东西，多少是个够呢？住上楼 房，郑娟身体又差了，想陪她享受一段好日子，暂不打算为挣钱太辛苦。

秉昆说：“新区欢迎我那天，我哥也到场。他让我告诉你，收你一万 元是象征性的。如果你能在买房方面带个头，会给予你和我一样的优 待。超，现在我完全相信我哥了！你也要相信他！幸亏我有那么一个 哥，他是在利用权力照顾咱俩呀，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

德宝说，那还不如租出去，赶超家的门面不就租出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