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独孤求败
陈樨眨了眨眼睛,孙见川与她的距离还在拉进,她甚至能看清他被午后的日光照得明晃晃的笑容。很难形容陈樨那一刻的心情,她既为川子的安然无恙而松了口气,也无法克制心中翻涌而上的失望。终点就在不远处,只要保持速度,这一场的冠军非她莫属。等候在前方的人们已开始为即将到来的胜利者而欢呼。陈秧秧有些怕水,上一圈淌过浅河时陈樨便发现了。哪怕河水堪堪没过马蹄,它还是不安地踯躅着,需要骑手施以更强势的指令。陈樨忽然觉得好笑,为自己的好胜,也为了方才那一点期待。独孤求败为什么叫独孤求败?因为有时候胜利真是一件没有意思的事。
孙见川的目光从陈樨身上收了回来。马背上的她是放松而愉悦的。箭在弦上的关口,她还在摘马鬃上的草屑。这让孙见川不合时宜地想起他们以往共同经历过的很多次考试。临考前他总是很紧张,担心考砸了回去挨揍,更怕被家里人拎出来和陈樨比较。
孙见川也发现陈樨的马在河边驻足,他不敢相信陈樨会在终点前等着他,眼下的关口容不得细想。机会在向他招手,今天赛场上的一切过于美妙,他不能再一次错失良机。即将与陈樨并行的那一瞬,孙见川毫不犹豫地伸出了手,然而就在这时,陈樨从竹筒中抽出自己的旗抛入水中。
第二遍锣声过后,围观人群的情绪已然沸腾。马儿似乎能感受到这种氛围,陈秧秧摇头喷着鼻息,在它身旁,孙见川的温血马也开始原地踱步。
陈樨的旗是浅黄色的,在孙见川的认知里,她配得上更鲜艳的色彩。他追逐她时,那面旗像一只恼人的蝴蝶。现在“蝴蝶”浸入水中,在长满青苔的卵石上方打了个转,很快就随着水面的落叶一道漂向下游。
这时孙见川也成功将另一个胖大青年的旗抢在手中,场上只剩下四人。跑在最前面的是陈樨,孙见川和卫嘉居中,暂时垫后的神射手也在奋力追赶。大家都有获胜的希望,四人的距离并没有拉得太远。
陈樨并不以战胜他为荣,也没把他当成对手。后来孙见川渐渐掐灭了超过她的念头,反而生出了依赖。她是陈樨啊!输给她又怎么样,只要她在就好了……直到有一天他忽然意识到,当她远远地把他抛在身后,他将会彻底地失去她,连背影也看不到。
前方又到了最让人头疼的那段弯道,路径崎岖多变不说,地面尽是碎石,稍不留神就会马失前蹄。只要过了这个弯道,再淌过浅河就是终点。孙见川紧随陈樨已有一阵,最险那次他把陈樨逼到了弯道转角,陈樨那匹暴烈脾气的枣红马丝毫不惧比它高大的对手,在感受到威胁时愤然扬起了前蹄,孙见川不得不收手避让。而陈樨在大幅度的马背颠簸中依然稳坐,此后她凭借着陈秧秧的爆发力始终领先了孙见川两个身位。
她不介意被他抄答案,但也不给他传纸条,可以给他考前恶补,却不在意他考了多少分。等到考试结果出来,她的成绩永远地碾压他,又在他被爸爸揍的时候想方设法领他开溜,替他开脱。
陈樨以为孙见川会紧咬不放,可他忽然借地势拉近了与卫嘉的横向距离,转而向另一个目标发难。卫嘉也有心理准备,在孙见川探身过来之际让马后肢深踏,他则顺势朝孙见川的温血马后臀轻抽了一鞭子。温血马当即向另一侧闪开,孙见川想要留在马背上,必须随之将重心转移。可他这一次竟不顾稳住身子,仍朝卫嘉身后的旗扑去。
比赛起点背靠浅河,在远离窟窿滩的上游。马道口约有20米宽,放眼望去,前方赛道并非宽阔平坦的大路,而是围绕草场天然地势而设,有窄道、弯道,缓坡,甚至有一段需要淌过浅河。赛程全长2公里,跑两圈,最先回到起点且不失旗者获胜。
失去了旗的陈樨也丧失了角逐的资格。孙见川的温血马凭着惯性冲向了终点,那个少数民族青年也紧跟着越过了河道。比赛结束,硕果仅存的冠亚军接受着围观者的喝彩。孙见川怀里、脚下尽是姑娘们抛来的小红花,他恍惚回头,陈樨已牵着马没入人群中。
“小川川,别难过了,我带你去玩。”
卫嘉被这种宁可冒着坠马的风险也要把旗拿到手的的行为惊住了。孙见川的手在距离蓝旗不过半臂的距离捞了个空,整个人偏离马鞍向右侧歪倒,眼看要被掀翻在地。卫嘉飞快将温血马的缰绳挽在自己手中一磕,套在马头上的水勒缰猛然收紧,温血马被迫收住了反向狂奔的势头。受惊的马是很难拉停的,多亏卫嘉这些年没少跟骑马莽撞的游客打交道,这套补救动作做起来倒是得心应手。孙见川晃了晃,在一片女性观众的惊呼声中重新坐回了鞍上。
“川子,加油!”
这时陈樨已跑到了小河边。离开弯道前她分神看了一眼身后的状况,孙见川的危险动作令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她有些担心,更恼怒于他的莽撞。身后传来了急速逼近的马蹄声,她掉头回望,跟上来的是孙见川——只有孙见川!卫嘉的蓝色小旗被他攥在了手中。
而陈樨呢,她总是笑嘻嘻地安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