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灼
“在我屋里睡著,爹……”
当家的一摆手,示意不用再往下说了:“人是你带回来的,也没动用过班子里一个子儿。半截李那边我已经照应过了。对那丫头来说,这一截是福是祸,以后就全看你的了。”
二月红听了,深深弯下腰去,重重的以头叩地:“儿子明白。”
隔年开春,这两人才正式做了夫妻。桃花为二月红生了三个儿子,三十二岁时病逝。短短十几年的幸福时光,她一直在丈失的怀抱呵护中,再没有受到一点苦。自妻子病逝之后,每年桃花盛开的时节,长沙必是见不到二月红的踪迹。女人们对这丧妻痴情的男子自是不肯放过,一个个趋之若鹜,他翩翩公子的温柔以待,只是心思已远,情意早随著那凋零的桃花,深埋黄土之下。
二月红终身未续娶,活到一百零二岁,死后与妻子合葬。他的棺材比妻子的高出一截,为的是让在地下等待了多年的丫头,能够再次靠在他的肩膀上,听他婉婉而唱的戏腔。
说完,头也不回的便往家赶。
一路上有个年纪较大的伙计好心劝阻,说这事怕是办得不妥,遭人闲话不说,若是因此和平二老鸨杠上了,那边是半截李的盘口,不好惹;另几个刚出道的小伙计则道,五千大洋而已,只要求了班主,又不是给不起。二月红心里清楚,若是求了父亲,他必然不会应允,家里生意做得再大,为了一个黄毛丫头付天价,只会被骂是昏了头。一回大院,他便叫人备马,自己脱了长袍,换上倒斗的衣服,挑了几件趁手的家伙,不顾众人阻拦翻身上马,缰绳一抽,奔著西郊扬尘而去。
这一日春光正媚,满山碧桃烂漫,一阵风过,流水落花了一片,煞是好看。二月红一人一骑,无心观景。明明与桃花相处的时间那麽多,快活的回忆也不少,然而心中翻来覆去的,却只剩下那一声悲戚绝望的呼唤。他当下一抽皮鞭,夹紧马腹,那马吃痛,一声长嘶,撒腿跑得更快。
却说闹市那边,自二月红离开后,人群久久不散,一个个如同被人提了脖颈的鸭子般伸长了脑袋,等著看这出拦路截女儿的戏怎麽个收场法。一个多时辰过去,远处扬起一路飞尘,众人见了,慌忙让出一片阔道。只见二月红一身黄土,俊秀的脸上多了几处擦伤,他骑著乌黑骏马来到闹市中心,手一扬,将几枚金灿灿的东西丢垃圾般扔到了麻子面前。那麻子连忙飞奔过去,扑倒在地上,捡起来一看,原来是三支金钗。钗身各自做成了龙凤与麒麟的式样,钗头镶著极品鸽子血,流苏部分的串珠则是通体透明的西域琉璃珠。
二月红不去理会那手舞足蹈的赖皮,一个翻身下得马来,几步走到僵著身子等待著的小丫头面前,见她还是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不由轻歎了口气,露出一脸真是拿你没辙的笑容道:“桃花,过来。”
恰是
二月春归风雨天,碧桃花下感流年。
残红尚有三千树,不及初开一朵鲜。
---故事完---
那女孩听了,恍惚著站起身:“哥……”话还未来得及说,竟是晕在了二月红怀里。
这一天不到傍晚,戏班的红爷截人的事情就传遍了街头巷尾。二月红也不理会那些闲言风语,把桃花带回家中安顿好了,也没顾得上换衣服,就跑到前院堂上跪下,等候家主发落。
这一跪就是跪到大半夜,班主带著几个伙计回来,见大堂里的灯还亮著,心下明白,吩咐那几个没什麽事先去睡了,这才独自踱进房里。
只见二月红低著头,毫无惧色。当爹的明白自己儿子性情,平素虽然生性淡泊,珍重的东西却是绝不松手的倔强,那小丫头当初与他两小无猜,也不是没有料到总有一天会演变成这样的局面,巧的只是戏班子刚刚回来桃花就被背著游街,还正好是在半截李的盘口上,这也算是天数。
“人呢?”